那位站在马车旁边的美妇人一愣,原本就发白的面色在这一瞬间便变得更白了,一股绵软之感从双腿之上袭来,直至充满全身,“扑通”一声,便瘫坐在了地上,罗裙之下散开一圈的烟尘,大掌柜双眸空洞,目中出现了极大的迷茫。
“大掌柜的,您这是怎么了!”仆从们被这瞬间倒在地上的大掌柜的一惊,连忙要将自家掌柜的扶起来,瞬间鸡飞狗跳。
一道道人影在大掌柜的面前交错晃动着,明明与大掌柜的离得极近,却在大掌柜的眸中却又只是一片片模糊的光与影。
就连耳中,也只剩下了一片模糊的声音,声音的内容大掌柜的无法分辨,也没有精力再去分辨,
大掌柜的将所有的所有注意力都投到了更远些的地方,大掌柜的目光通过慌乱的人影,看着那陈青山旁边的女孩,心中充满了懊悔之意,如果说这十万两银子让大掌柜的大出血,足以让她心痛,几个月内睡不着觉的话,那么当陈青山要对付司长大人之时,大掌柜的脑袋便如同被一柄战锤直接敲了一下,大掌柜的便明白自己在这桑梓城最大的靠山要倒了。
在这桑梓城的靠山倒了,大掌柜的又如何守得住那巨量的财富,论修为大掌柜的虽然不错,但亦只是一个三境之修而已,当她失去司长大人的照拂时,大掌柜的所拥有的财富于她而言,已经成了一种诅咒。
若是自己没有那么贪财,主动去为难那个小姑娘该有多好。若是自己没有捏碎那块玉简通知司长大人该有多好。
大掌柜的想着,她其实不只有一次机会去避免这一场事故的发生,可她高高在上习惯了。
相比于大掌柜的,周意,这位桑梓城兵马司的司长身上的气息只是混乱了一息不到的时间,便恢复了平稳。
司长大人伸手一挥,所有兵马司的士兵便重新列队,带着伤兵返回了桑梓城内,从始至终,这些桑梓城兵马司的将士们都没有一丝怨言或者废话。
周意的意图很简单,将这些兵马司的将士们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司长大人摊开双手,袍上染着血迹,面上却出现了笑容,看着陈青山:“这件事,太平侯爷应该明白,与我兵马司的将士们没有太大的关系,都是奉命行事而已,还望侯爷不要在追究他们的责任。”
陈青山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周意的请求,对于这桑梓城兵马司的司长大人有了新的认识:“对待这桑梓城的百姓与外人,你不算清明,但对于兵马司的将士们,你倒也算得上是一个好上司。”
司长大人抱拳一拜,叹息道,看了大掌柜得一眼,其心中亦有些悔意。
“无论怎么样,他们也算是兵马司的兄弟不是,不该为我的错误来承担责任,且这份责任太重了些,他们扛不起来。”
“太平侯爷,此事我周意做了,我也认,一人做事一人承担便是。”这位极为骄傲且独断的司长大人向着陈青山俯下了腰。
“请太平侯爷发落。”
在这么桑梓城的百姓面前,这位桑梓城的实权人物能够做到如此地步,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
陈青山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在好奇,陈青山会如何对付这位桑这位桑梓城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司长大人刚刚又是如何对待我与我的朋友的?”陈青山显得很平静,双手负于身后,刚刚周意出现之时,亦是这样的姿态,只是不过现在双方互相换了位置。
“实在是过意不去的话,司长大人要不去那桑梓城的大牢之内坐坐。”陈青山语出惊人。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陷入哗然,这位侯爷可真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也不行啊。
大掌柜的与陈青山要利息,陈青山便让大掌柜的付出十万两白银,司长大人要将陈青山拿下,陈青山便要这位桑梓城的司长大人去蹲大牢。
只是在这桑梓城内,又何人敢将这位兵马司的司长抓入牢中,就是抓了,又何人敢审?
以周意在桑梓城的地位,就是桑梓城负责处理政事的五境之修恐怕也没有资格审他吧,如此,在桑梓城内,能够将周意抓入大牢的人,便只有一个,那位桑梓城的镇守使大人。
若周意进了大牢,毫无疑问,这件事情会在桑梓城内引起巨大的风波,尤其是在如今城内有未知妖祸的情况之下,会让本就脆弱的桑梓城局势越发动荡起来。
这一刻,在这城外,凡是桑梓城所属,无论是百姓,还是赵无双等人,都有了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太平侯爷是要将这件事捅到镇守使大人那去?”周意面上冷了许多,他未想到这位太平侯爷要把他往绝路上逼啊。
这东边城门之外发生的事情,在司长大人出现的那一刻,或许便已经到了那位桑梓城镇守使的耳中,那位镇守使大人到现在都之所以不出现,无非就是不想管,想给双方留个回旋的余地,一方面是因为桑梓城内的妖祸,另一方面,镇守使大人夹在太平侯爷陈青山与他的下属周意之间,有些进退两难。
周意这位武夫身上的气血缓缓流动起来,蛰伏与身体之内,如同一条条奔涌着的地下暗河,随时可能爆发,破碎表面的伪装,带来极大的杀力。
书院的姓大儒双手收拢于袖内,笑眯眯的模样,但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这东边城门在这一瞬间阴冷许多,让大多数人都很不舒服,小十九更是扯了扯陈青山的衣角,陈青山回头望,递给小十九一个安心的眼神。
天地宽重新出现于陈青山手中,陈青山毫无畏惧地望着对面那名五境的武夫,衣袍无风自动,体内蛰伏的剑意在陈青山出剑之时,亦能让天地为之变色。
气势上,陈青山与司长大人平分秋色,一股极为凝重的感觉出现于所有人心头,如同坠着一块石头。
陈青山举剑,叩剑,笑了起来:“司长大人不必紧张,我开玩笑的。”
“在这桑梓城,谁敢把您送入牢中啊。”
司长大人积累起来的气势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在这一瞬间没有了影踪,周意咬咬牙,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憋出一句:“太平侯爷,真是个妙人。”
就是寻常百姓都能听得出来这位桑梓城兵马司司长大人的咬牙切齿。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周意这个局中人,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陈青山的敲打之意,如此心智,再加上陈青山那冠绝同辈的实力,让司长大人看到了这年轻人身上无限的潜力。
这足以让周意感到恐惧,这人,实在是惹不起。
“给太平侯爷赔罪了。”周意又是一拜,气机迸发,袍子上半身的部分在这一瞬间爆炸开来,露出结实的肌肉。
周意拳上金芒亮起,对着自己的心脉聚集之处就要砸下,这位桑梓城的司长大人,想要自损修为,并以这样的方式,化解与陈青山的仇怨。
“叮咚”一声脆响。
周意的拳头砸在了一柄剑条的剑身之上,周意低头望去,那是一把有些熟悉的剑器,陈青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周意面前,以天地宽剑身挡下了周意自损的这一拳,此时二人面贴着面。
“太平侯爷?”周意面上露出了疑惑之色,语气间有些哽咽,这五境武夫明白了陈青山的用意。
“司长大人叫了我很多声'太平侯爷',唯有这一声,最为真切。”陈青山笑着说道
“我接了司长大人一拳,司长大人挨了我一刀,倒也算是两清了,希望司长大人以后留着这身修为,好好照拂这桑梓城的百姓吧。”
“为百姓,为公道,举拳。”
陈青山收剑,看着城门口的那枚铜境,若有所思。
周意心服口服,对着陈青山真诚一拜:“侯爷说的是,下官一定护好此城百姓,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