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长乐正待在灵犀的寝宫,她已经请来了数位御医为他诊治,但灵犀依旧昏迷不醒。
御医们摇头叹息,束手无策。
一怒之下,她赶走了所有的医师,亲自在他的旁边守着他,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一转头正好对上灵犀的脸,灵犀道:“我醒的时候,你睡着了,我就把你放在床上了。”他正侧坐在床边。
“你为什么会突然昏迷?”
灵犀道:“可能是还不适应这具身体吧。”
长乐揉了揉眼睛,“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完全适应,以后不会还出现这种情况吧。我很担心。
灵犀温柔的看着她:“那我争取不让你担心。”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灵犀的紫眸瞬间暗了下去,变成了紫黑色。
而长乐马上出声应道:“谁来了?”
“陛下。”
听见这声音,长乐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笑意:“是先生,他来接我了,你也醒了,我该走了。”她站起身来,走向门外。
“我跟你一起去。”灵犀也站起身来,跟上前去。
一出门她就问起清欢黎明的事情,“今天的婚礼怎么样?”
清欢淡淡道:“很盛大。”
长乐瘪了瘪嘴,“他以前说,要给我一场最盛大的婚礼,现在给了别人。我今天没空,如果我有空,我一定……”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话头,沉默几秒,又说道,“我一定……”
后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清欢回头看她 ,她的眼里藏着点点泪光。
清欢很想拭去她的眼泪,但是他却控制住了这种冲动。默默地陪着长乐回到了梨雪之庭。
梨雪之庭的奏折堆积如山。
长乐看的目瞪口呆:“当真是一刻都歇不得,你参加个婚礼,就又这么多了。”
“长乐,你坐过去,亲自批示。”清欢指了指座位。
整个傍晚,长乐都被清欢压着亲自批示文件。
清欢、絮、灵犀都在一旁陪着。
长乐瘪嘴道:“哎呀,你都帮我做这么久了,好人做到底,干脆就……”
清欢道:“你是帝王,这是你的国家,你才是拥有最高决策权。”
长乐歪头道:“那我也可以把这个权利赋予你。”
絮笑道:“与其贫嘴,你还是快点看吧,你瞧这些文件堆成山了。”
长乐无奈,随手拿起一份,细细翻看,越看越凝重:“怎么会这样!我们丢失了一座城池!”
她一边看,一边说着,越往下看,她的胸口起伏越大。
身边的人都感觉到她情绪上的波动。
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她,“岂有此理!白马城已经被攻陷了,他们居然挟持全城人……我要上前线,我要亲自把他们救回来。”
长乐怒极,她将战报狠狠的摔在地上。
清欢正要说话,却被灵犀抢先,“陛下,不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那什么是最好的时机?他们会杀了我的子民!”长乐冲灵犀吼道。“全天下的人会怎么看我?我连我的子民都保护不了!”
清欢捡起那份战报浏览,那些白国士兵奸淫掳掠。
战报里还附这一则影像,长乐并未点开,清欢点了开来。
里面的影像投射到半空,到处都是尖叫声,男人被残忍的处死,女人被随地强暴,恍若人间地狱。
“果然如此,人类的劣性根几百年来从未改变过。”灵犀看着说道。
“要是你只会在这里说风凉话,就给我立马滚蛋。”长乐情绪有些歇斯底里。
灵犀并不恼怒,他缓缓道:“陛下,你听我说,我们应该让这些影像传遍全国上下。”
“你到底要说什么?”长乐望向他。
“陛下,难不成您觉得的您几句话,就可以让所有人跟你出生入死?自重启征兵以来,有多少人愿意上战场。”
情欢道:“征兵工作确实很困难。因为目前征兵范围只在凤凰城及其附近,我觉得如果扩大范围会更好一些。”
“你大可一试,我敢保证没有什么用。”
絮笑嘻嘻的问道:“教皇冕下如此笃定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灵犀道:“因为他们过惯了舒适的日子,越舒适越怕死。在度华人的眼中,个人生命高于一切。你让他们为保卫国家去抛头颅洒热血,怎么可能呢?”
“那要如何做?”长乐追问道。
灵犀望向那还是循环播放的影像:“仇恨,仇恨能让人爆发巨大的力量,哪怕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如果这些影像传遍全国,对入侵者的仇恨,会让他们愿意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长乐的目光投向清欢,征求他的意见:“是这样吗?”
清欢缓缓道:“灵犀的做法有一定的道理。这影像是该传遍全国,让白马城中民众的牺牲也不是毫无用处。这能让他们看到,若亡国之后,他们所爱之人会遭受这样的不堪,保护家人的责任,也会让他们勇往之前。”
灵犀继续道:“虽然灵犀教目前被平反,但是科技太发达的国家,对神的信仰就少了。而我的力量正是来自民众的信仰。战争能增强民族凝聚力,同时战争还能带来死亡和伤痛。在伤痛里的人们更需要信仰。因为没有人可能救赎他们,只有神。对我的信仰越强烈,我就会越强大,只要我恢复了能量,我一人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好!就按你们说的办,当此情景传遍度华之时,就是孤御驾亲征之日。”
清欢揉了揉头:“让絮去吧,她比你更适合。现在凤凰城需要你坐镇。”
絮也道:“是啊,你不是说要封我做大将军吗?那正好。”
长乐的眼光从他们三人身上扫过,“不管你们怎么反对,我都要御驾亲征。”
眼不见心不烦,她真的不想在呆在这里了:“我将委托教皇代管国事,先生为我监国。同时任命絮为度华空天全境司令,与我同去前线。我意已决!”
神符大陆共有三洲两境。度华帝国就位于中州东南部,偏安一隅。其东部南部都面临着黑海,而西北边连接着四个国家,分别为白国,雅安王朝,青国。风帝素来爱护子民,对内税收很低。钱都是从三国压榨而来,每年他们几乎要把四分之一的税收都交给度华帝国。发展的更缓慢了,他们心里都积攒着怨气。
长乐性子莽撞,有时候没有头脑。
这样去亲征清欢横竖放不下。
如果要跟她同去,清欢也放不下灵犀。
清欢正在思考间,灵犀已经率先开口了,“陛下让我陪您去吧。凤凰城中有清欢坐镇就可以了。如果他在,陛下应该可以放心吧。”
“我一个人恐难以……”清欢正要辩驳。
灵犀却打断他:“各位有所不知,蓦然献祭之后,我与长乐有了深深地羁绊。目前我还没有完全恢复,如果我离陛下太远,恐怕会殒命”
长乐有些诧异:“这么严重!你该不会是在唬我吧?”
她眯起眼睛审视着他,“欺君可是个大罪?”
灵犀道;“决不敢欺瞒陛下。”
长乐见他不像说谎,才道:“那好吧,你跟着我去。”
清欢道:“长乐,你在的时候我可以在背后为你处理事务。你走了之后,我无官无职,谁又会听我的呢?你还是别去了。”
长乐道:“这样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如我就封你为“皇父”,这样的位置够高了。如果以后我不在,都由皇父代理朝政一切大小事务。”
“皇父?”絮在心里嘀咕着,“真亏她想的出来。”
清欢默然不语,长乐却一本正经的走到他面前,对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仲父,请受长乐一拜。”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清欢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让他感到窒息般的压抑。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痛苦。
他微微颤抖的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身子也微微晃动,仿佛一阵风吹过,就能将他吹倒。
絮忙在他身后,用肩膀托着他的身形,这一切的都落在了灵犀的眼中。
而长乐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微微低着头,在等待他的仲父将她扶起。
清欢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长乐的肘部,想要将她扶起,但他的手却在颤抖。
他努力控制情绪,嘴角勉强扯出一丝苦涩的微笑:“罢了,就依你之言。”
众人谈完,清欢和絮就先行离去了,清欢看起来颇为忧心。
絮道:“你说灵犀说的是真的那?咋觉得这么唬人呢?”
清欢摇摇头:“他高明的地方正是在这里,长乐对蓦然有愧,她不能拿灵犀的命去试探真假。更何况带不带灵犀对她来说压根无所谓。”
絮明白清欢的担忧,灵犀这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又复活的东西。披了一身人的皮囊,就真的能算人吗?他的能力很危险,他的话听起来也带有十分危险的倾向。他们走到那棵梨树下停了下来。
清欢仰头看那似乎直入天穹的梨树:“听说这棵树是风帝和帝后亲手栽种的,帝后逝去后,风帝将这座落雪宫作为长乐囚笼,而他一年只来这里一次。”
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是第一次她不知道他想表达些什么。
她原以为,她了解他,更甚于了解自己。
清欢的思绪随着那飘落得花瓣被拉回初见长乐的时候。
她甚至不知道男女之分,那样赤身裸体坦然从池中出水。
只一眼他就低下了头。
直到絮轻轻碰了他一下,说道:“走吧。”
他才回过神,一边跟上絮的脚步一边喃喃道:“是该走了。”
长乐的情绪就好像昨夜的那场雨,匆匆来又匆匆去了。
清欢和絮离开后,剩下文件她索性都不看了,叫来照眠让她把这些都搬到清欢屋里去。
她又对灵犀道:“你还愣着干嘛!快点回去收拾东西,早点走。我不想再待在凤凰城了。”
长乐听到他的话,顿时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眉头紧锁:“陛下,您答应蓦然的事情为何不做到呢?”
长乐诧异的看着他:“哪里没有做到,不是已经是国教了么?那些倾圮的神殿,也已经安排在旧址重新修建了?还有什么没让你满意的?”
灵犀缓缓道:“神殿可以重建,声望却很难。如果陛下要真正的为灵犀教平反,还请恢复灵犀教声望。”
“那我该怎么做?”
“恢复以前旧的传统,比如说陛下亲征的祭祀。”
长乐有些无奈,但这是她欠蓦然的。
她只好道:“那行,你去准备。”
等到殿内空无一人,她也如同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无助地趴在桌子上。
方才那坚毅果决的神采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落寞与哀伤。
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没什么了不起的,没有什么痛苦是不能忍受的,谁没有谁都一样。”她停顿了一下,“可是为什么,一想到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就心如刀绞呢?这种磨人的感觉,还不如捅我一刀,至少那种痛很直接。”
她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将脸蛮进臂弯里,心里想道:“他明明说他有多喜欢多喜欢我,却让我这么难过。哪怕当时身受万剑穿心之苦,也没要这般磨人。”
她想到这里,抬起头望向那昏暗的天空,泪水滑过脸颊,滴落在桌面上:“哎,我还有更伟大的使命。也好,跟希音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