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荒。
天阳神宗。
福地。
仙草瑶花争奇斗艳,神葩乘风而舞。
在如此广袤而宁静的世界,一颗犹如撑开了世界的无上神树矗立。
仙絮飘落,神话交织。
深邃的蛮荒神树亮起一颗金红兽瞳。
金瞳浴火,如天地大宙盛开神果。
“服软吧。”金瞳凤凰的声音沧桑而悠久,仿佛从遥远的荒古穿越时空。
那时候还没有神与仙之分,万类霜天竞自由,神话中的他振翅而来,赤脚踏空,在金羽飞星中缓步走出。
树下。
道人负手而立。
仰看古树。
良久。
沉声道:“我不懂。”
大道之影挺拔而立,朗声道:“我自踏出六天菩提大界,携经东传,执三千阎浮法于天渊退魔王,三教合一,逆转光阴一窥魔佛,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复活,我也将继续东进,定东荒而入主魔渊,削平内外。”
“我的计划每一步都走的扎实。”
“哪怕是古帝、无量尊,我也并不在意。”
“怎么偏偏会因为此人输。”
“仿佛此行注定了凶多吉少。”
阎浮道影问道:“我不懂。”
凤道人背着手静静的看着阎浮,宛如一位和蔼老者,感叹道:“你还有选择。”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是不由自己还是不想选?”
“我没得选。”阎浮道影微微摇头。
凤道人哈哈一笑:“都说自己没得选,实则早就做好选择。”
“不是没得选,而是不想选。”
“不想安于平凡,不想做个俗人,不想平平淡淡的了却,说什么放下,佛放下了还是道放下了?”
“前辈放下了吗?”阎浮道影询问。
“我没放下。”
“因为没放下才会和佛老打赌。”
凤道人大手一挥,小筑浮现,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请吧。”
阎浮安然落座,平静道:“前辈都没有放下为何要劝我放下?”
“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你放下了,我就赢了赌约。”
“假话呢?”
凤道人没说假话。
他是从伐天之战中活下来的老怪,儿女尽战死,剩下的这些徒子徒孙也渐渐不成气候。
他要是真想争,天阳神宗不说能够并列玄门大宗,也得看齐东荒顶尖,然而他却选了‘窝囊’,就这么活着。
没有得到答案的阎浮坚定道:“他不见得能赢。”
“你怕了?”
“不怕。”
“不怕何必来寻老道。”
凤道人面带微笑,端起茶碗道:“我劝过他,其实老道我也很不希望他掺和进这桩事,他是个好朋友,不管道虚儿能否赢下来,牵扯他,道虚儿定会怪罪我,做为大家长,我还挺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希望老前辈能够遵守约定。”
阎浮道影起身拱手,说完就向着外界走去。
凤道人没有挽留。
直到阎浮彻底消失,阳生戊才靠近。
躬身行礼道:“我看他是强弩之末,只要我们将消息告知涂山君,定可助陨炎一臂之力,让他彻底炼化自身道果,返祖血脉。”
“自此,天阳神宗该兴盛于天地。”
凤道人没有表态也没有阻拦,反而极为认真的看向阳生戊,问道:“一统天下很重要吗?”
“重要!”
阳生戊点头,继续说道:“天下一统将会有更大的道场,数之不尽的资源,老祖您的修为也可随着疆域的扩大而更进一步。”
“是啊。”
“好处太多了。”
“怪不得连佛都动心。”
凤道人失笑。
梧桐神树光辉映,凤道人的化作一抹金色羽毛飘然落下挥去漫天星光。
阳生戊拱手躬身:“恭送老祖。”
走出福地,往神阳殿。
少顷。
两位身着古凤法袍的修士陆续而来。
拄着拐杖,老态龙钟的老妪落座问道:“时机已至?”
阳生戊微微点头,神色凝重道:“他来见过老祖,我看他定是心中生了惧意,只要神宗和地府联手,定然可以助陨炎吞下菩提子,逆炼凤凰血,追溯荒古脉。”
“我族后辈血脉大盛,神阳当兴!”
老妪喜道:“事不宜迟,我即刻出发前往阴天地府。”
揣着袖袍的老者沉吟道:“你到了地府,先看他的修为,若是高绝便可将此事告知他,如果他修为不堪,就不要跟他说,我们还可以等。”
“师兄的意思是?”老妪有些诧异。
老者木然道:“只要赌局还存在,就不会输。”
阳生戊思量道:“有没有可能是阎浮的谋划。”
“他不该是沉不住的气的人,就算他料到自己会输,也不会在老祖面前露怯。”
老妪认真的思考半晌说道:“我倒觉得他会反其道而行之。”
“所有人都觉得他能够撑下去,他先卖个破绽,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从而给他时间。”
“不交手,没人清楚他的底细到底是什么。”
揣着袖袍的老者神色平静的开口:“所以才更要让地府知道。”
“能促成这件事更好,若不能促成,激励陨炎当可让陨炎明白。”
“以陨炎的天资悟性,只差这最后一步,没有台阶,我等就给他搭一个台阶。”
“去办吧。”
“好。”
……
罗都山。
地府。
丹炉大殿。
涂山君坐在台阶上。
眉头紧锁。
手中的葫芦激荡着酒气,然而他却一口都没有喝。
每逢大事,他从来滴酒不沾。
脚步声响起,身着紫袍的巫融走近,涂山君这才抬头看过去问道:“处理了?”
“善恶天秤量过他,我觉得暂时不要让对方投胎就暂留下来,说不定还能查出些什么。”巫融走到涂山君身旁坐下来,交叉着双手继续说道:“我已经派遁一去搜集有关于阎浮的讯息,西天净土应该也有痕迹。”
“这件事……我不信佛门一点都不知道。”巫融井然安排。
涂山君翻开生死簿卷宗,一叶凤凰羽浮现。
“这是?!”
“那日我去见天阳神宗老祖,他给我的,说是我道行够了就能知道。”
“师父您……”
“刚才我已经炼化凤凰羽。”
涂山君回忆起刚才炼化凤凰羽的场景。
……
日前。
听遁一讲了讲阎浮,却依然浮于皮毛。
涂山君想起凤凰羽。
于是走出森罗殿返回丹房。
生死卷宗犹如社稷神图缓缓展开。
盘坐于蒲团的涂山君双眸迸出阴阳神光。
照出羽毛。
号令飞禽的凤凰位业羽飞出。
涂山君一把攥住,极限阴阳神力运转,背后的转轮磨盘仿佛成为天道核心运转丝线。
少顷。
凤凰羽炼化。
与白虎的极限阳不同,凤凰羽的是古老的神话。
饶是涂山君也耗费许多功夫才彻底炼化,现在凝练出的凤凰羽跟原来的并不一样,而是变成了他掌握的一种神通大术。
涂山君立刻知道了真相。
这种感觉很奇妙,没人告诉他,也不见言语和文字,更无传音和神识,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知道了。
让涂山君回想起那时候见到血玉葫芦中的元圣灵魔。
无需文字,甚至无需道理。
就那么放在那里他就完全理解。
“大神通!”涂山君也终于确定凤道人的境界。
……
巫融目光错愕。
他从没有在师尊的脸上看到这么凝重的神色。
就算是迎战袁仝的时候师尊也是一副平静。
纵然心中有完全思绪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涂山君确实承担着巨大压力,他不确定这一战能不能赢,如果赢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如果输了又会如何。
袁仝那一战是复仇,是地府的立府之战,他心中有几分把握。
必须要打。
可是这一战呢。
这一战不一定是必须的。
他可以继续拖延下去。
“我去调兵!”
巫融起身,没有其他话语。
涂山君拉住巫融,凝重说道:“佛陀和凤道人有赌约。”
“什么赌约?”
“如果佛陀胜了,凤道人就要出山,入沙门。”
“什么?!”巫融大惊失色,他刚才还迈开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他实在没想到阎浮牵扯这么大的事。
涂山君原先有所意识,然而直到炼化凤凰羽他才终于明白。
西天东进,需要凤道人的帮助。
这是佛门大略。
也就是说阎浮身上因果只大不小。
要是击败了阎浮,西天东进的谋划会出现问题。
巫融噗通坐回台阶,他实在想不明白天阳神宗怎么会赌这么大。
陨炎前辈他只听说过,靠这位从小荒域走来的前辈,真的能够帮助凤道人赢下赌约吗?
巫融十分不确定,所以才有此一问。
“陨炎道兄天资无双,若非入局不该坠于小荒域。”
涂山君倒是不吝啬对陨炎的夸奖。
如果不是陨炎身在局中,他会是东荒大境的天之骄子,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是真正能够展翅高飞的凤凰。
“那……怎么办?”
巫融平复着心情。
他们终于走到了真正的大局上。
“难道凤前辈有意入西方成佛?”
巫融拄着下巴,鹰钩鼻皱成一快铁钩。
涂山君摇头道:“他不想。”
“他要是想就不会见我。”
涂山君看出老凤凰身上还留着荒古神灵的傲骨,不愿意低头。
“我有所预料会是佛门的大事,不想如此之大。”
涂山君揉着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