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天的妻儿是谁创造的投影,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老王坐姿不变地僵硬了两秒,眼镜后的双眸慢慢眯起来。“你根本不认识张向天一家,而我也从未见过张向天的妻儿,但先一步出现的却是他们……”
时非脚尖点地,停止摇椅的晃动。“张向天三十多年前就死了,这是明确的事实。”
按照老王的思路去推,张栩母子就不是他带入这座诡异维度的投影,而是张向天本人带来的。
可这座诡异维度的投影,却又只能依赖进入的活人。
所以除非张向天是活人,否则都不可能是他投影出了自己的妻儿。
老王推推眼镜,眼神思索。“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完全失序的世界,时间也是混乱颠倒的,这种情况下,三十年前那个活着的张向天完全可以来到我的面前。”
因为老王的进入,三十多年前的张向天被从过去的时间里拽了过来,而因为他当时还活着,于是成功投影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妻儿。
时非扭头盯着老王,木然的眼神里透着无语:你想象力可真丰富。
“如果真像你猜的这样,那么这座诡异维度就不该是禁区,而应该是圆梦圣地。”
不仅能把逝去的人从死亡那边拉回,而且被拉回的人还能自己投影出完整的家庭。
连人间最无奈的生离与死别都能轻松破解,这里得是多少人的天堂?
被时非调侃了,老王有点心塞。“也没那么容易,得是跟这地方有明确因果链的,才有可能投影。”
他一直调侃朗君义三十年前没来,像是埋怨他没出力,其实只是暗示他跟此地没有因果牵扯,因此也不会触发真正难以理解的事情。
想到这个关键点,时非忽然牵了牵嘴角,问:“那你为什么要我进来?”
来之前老王的态度就十分明确,朗君义来不来无所谓,但时非一定得来,为此他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其实不是我要你进来,而是你能进来。”
老王语气诚恳,似乎在暗示,想进来这里也是存在某种限制的。
“如果我说,你天生就跟这地方存在因果关联,你会怎么想?”
老家伙更加深入了,各种明里暗里的试探。
时非故作惊讶的微微睁大眼睛,反驳:“你这是鬼扯,我才十九岁,三十年前不可能来过,我能跟这里有什么关联?”
笑话,这里就竖着他一座三米高的巨型雕像,说这里跟他没关联,那才是真鬼扯。
但时非不可能承认的,因为他坚信老王不可能看穿他的真实身份。
要是老王真看穿,场面绝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平静。
唯一合理的猜测,是老王把他当成了别的,跟这里有所关联的存在。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只不过很多东西无法得到验证,我只能默认那是巧合。”
老王看着时非,眼神充满着复杂的情绪。
然后他从怀里拿出巴掌大的迷你文件夹,翻开,从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时非。
“三十年多年前的探索里,我们从这里取走了一块石板,石板上有浮雕人像。”
他把照片递给时非,上面拍摄的正是那幅浮雕人像的正脸。
“此前我一直在犹豫该不该给你看这个,因为我不确定我的猜想对不对,但是现在我知道时候到了,该给你看了。”
时非接过了照片,稍微看了一会,立刻露出了惊讶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当然,他是装的。
从老王对他的诸多试探,他就猜到会有类似的玩意出现了。
照片上的浮雕,和那些千篇一律的黑色邪神像没太大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邪神终于有了脸。
五官清晰,眉目深刻,跟他这个大活人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
不过画龙未点睛,雕像并未刻画瞳孔,所以脸孔没有人性和情绪的表现,于是更多了那种想象中的神性。
“肯定是巧合,毕竟是石头刻的,兵马俑还有跟现代人撞脸的,没什么大不了。”
表现完惊讶,时非把照片扣在旁边桌上,语气轻微不稳,表现出因为过于离奇,所以完全不肯相信的态度。
情绪表现层层递进,最终交汇得复杂纠结,堪称当代表演大师。
当然这情绪七分刻意,倒还有三分是真实的。
因为他是真没想到,当年他在外面的墓室给别人刻雕像,结果在里面,居然有人给他刻了雕像。
这也算是传说中的双向奔赴了,就是一点也让人感动不起来。
说实话时非现在压力很大,迫切想把解征衣的遗体找出来,看看是不是这家伙死后不肯安息,在墓里搞了这些鬼名堂。
“你不要惊慌,我没有认为你就是遁天之刑邪神的意思。”
老王连忙温声安抚,生怕时非一个控制不好就会失控似的。
虽然此前他没有跟时非谈过遁天之刑与邪神的话题,但是他通过高歇、莫问路、卓靖文这些人了解到,时非对这些隐秘都是有所接触和了解的。
而看时非的反应,他知道话题并无障碍,于是继续说:“也许在你的认知里,这座黑色雕像是遁天之刑的邪神,但其实不是那样。”
时非眉头微微抽了抽,感觉话题又要进入让人尴尬的环节。
但他不能直接回避,否则就显得很可疑了。
不过他没问不是邪神是什么,那么问必然会收获一波让人尴尬的回答。
“不管那是什么,跟我都没有必然联系,我只是长得凑巧,有点相似而已。”
“没错,我一开始没有跟你坦白这些,就是跟你一样,觉得只是巧合,因为在哨塔掌握的情报里,造神计划并没有培养出成功的胚胎。”
听到这里,时非心里有谱了。
老王把他当做遁天之刑造神计划的实验体了。
这误会顺理成章,因为在代号诡门的诡异维度里,那只排序996的半成品实验体也是这么觉得的。
老王忽然叹了口气,幽幽说:“我们一直在失败,所以早就放弃了。”
“等等,你们?”
时非眉头一抽,忽然觉得这世界真特么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