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四年前的事
“她走进来,我以为是你。”
荣浅扯下嘴角,“你连谁是谁都分不清。”
厉景呈脸色一黯,他当时确实没多想,理所当然的把盛书兰想成了荣浅。
两人僵立片刻,荣浅心里不快,“我要不是回来拿钱包,你们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吧?”
“不要做没意思的假设。”
厉景呈其实是没话说了。
沈静曼搀扶盛书兰走到房间口,盛书兰人软软地倚着门框,“妈,我走不动了。”
沈静曼喊了佣人来,将她给抬进房。
盛书兰平躺着,沈静曼坐在她床沿,“成了吗?”
她摇摇头。
“没想到荣浅这Y头还能回来,就差一步,哎。”
“妈,”盛书兰腰痛万分,勉强开口,“命中注定吧,况且,真要成了的话,景呈肯定也不会原谅我。”
“对他来说有什么损失?”
盛书兰出了神,厉景呈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厉景呈。他那一声浅宝,语气温柔,呵护备至,“您没见到,当他看清楚躺着的是我之后,那眼神真跟吃人一样。他对我从未那般凶狠,可他把我推下床时,是使了全力的,弃之如敝屣也不过这样。”
沈静曼替她将被子掖好。“让景呈给你喊医生来看看吧?我看你摔得不轻。”
“不,”盛书兰赶忙制止,“我真没事,躺会就好了。”
这时候再去惊动厉景呈,他肯定会以为她心机重,装可怜。
荣浅见厉景呈挡在跟前,她干脆坐向床沿,刚触及到,却又惊蛰般跳起身。
男人冷着脸,“做什么?”
“厉景呈,我要有天也跟个男人这样被你捉奸在床,你会怎么做?”
男人自动将那一幕想成荣浅和霍少弦,他面色诡谲阴冷,“我会掐死你!”
荣浅手朝他一指,“那我能不能也掐死你?”
厉景呈上前将她搂在怀里,“乖。”
“盛书兰比我乖。”
男人莞尔,“吃醋了?”
“厉景呈,你说过这儿就是我家,可你却由着别人将我赶出去。”
“我没有,”厉景呈抱紧她,脸贴紧荣浅,“别跟我斗气,一斗气,她们才会合着伙来欺负你,你好好躲在我身后,只有我才能护着你。”
荣浅应该是不在乎的,可当她看到床上躺着的盛书兰时,竟感觉心被劈成两瓣。
虽不是炽烈的疼痛,但就好像某样昭示着所有权的东西被人生生抢夺,即便没到非要不可的地步,可她怎么甘心轻易撒手?
“明天起,我住在学校吧,我和木子她们挤一下。”
“明天,我让她们回去。”
荣浅不由抬头,分外诧异。
沈静曼的心思厉景呈不是看不出,再留下来,不知能闹出什么事来。
荣浅被他哄上了床,临睡前又觉得不对,将床上用品一应换过后才肯睡。
翌日。
厉景呈经过盛书兰的房间,他推门进去,正好看到盛书兰侧着半边身子,手艰难地探向床头柜,要去拿水杯。
他走向前,拿了水杯塞到她手里。
“谢谢。”经过昨晚的事,盛书兰都不敢抬眼去看他。
她爬不起来,嘴巴干涩冒火,只能倾倒水杯喝水。
满杯的水瞬间有一半灌入她的脖子,厉景呈见状,神色不耐地从她手里夺过杯子,“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
“你向来起得早,看看,这都几点了。”
盛书兰擦了擦脖子处的水渍,厉景呈伸手拽住她手臂,盛书兰立马尖叫,“啊,痛。”
“受伤了?”
“腰有些痛,但应该没大碍。”
厉景呈拨通电话喊了医生来,经过检查,说是腰扭伤了,必须静卧休息。
厉景呈径自去了公司,待医生走后,沈静曼伸手拨开窗帘,“书兰,依着景呈的性子,经过昨晚的事,他十有**会开口让我们回吏海,这下好了,你必须在这养伤,这是绝好的机会。”
“妈,我这样是不是很悲哀?”
“只要能留得住他的人,再悲哀的事都要去做。”沈静曼又何尝不是这样,她们能做的,只有熬。
荣浅一早就上学去了,厉景呈说过今天会让她们回去,她多希望等她回到帝景,偌大的地方就又只剩下她一人,她又能无拘无束,多好。
厉景呈刻意从公司提前到家,沈静曼见他回来,上前接过他的外套。
“书兰需要静卧,我就没让她起来。”
“嗯。”
沈静曼跟着他走向沙发,“景呈,你也太宠惯荣浅了,说到底她哪点配得上你?你看看你把她捧得。”
厉景呈挽着袖扣,“妈,我愿意。”
沈静曼气得差点没呕血。
她自然不知道,厉景呈跟荣浅四年前还有那么一段。
他也有他的脾气,但能多宠她一点,就宠着吧。
“妈,我和她既然订婚了,您不接受也得接受,再也不能说把她赶出家门的话了。”
“那书兰呢?你到底想将她置于何处?”
厉景呈面无神色,“我和书兰……你替她物色个适当的人选吧。”
男人语锋一转,却是令沈静曼的心凉掉大半截,“你不喜欢她?”
“是,她的每一分唯唯诺诺,都在时刻提醒着那个家的诡谲暗斗,这样的气氛压抑得我几欲崩溃,我脱离厉家出来,就是厌烦了这样的争斗。”
“可是,”沈静曼打断厉景呈的话,“你已经赢了啊,老二被派去廷津,那儿远不如南盛市富裕昌盛,这是你拼杀得到的,不是你爸送给你的。”
“所以,我每每见到她,她的存在,就好像一根刺,卡得我难受。”
“你……”
荣浅从外面进来,听到里头有交谈声,她穿过玄关向前,看到沈静曼时开口道,“妈。”
两人收住口,厉景呈目光淡淡地扫向荣浅,“书兰昨晚摔伤了,要静养段时间。”
荣浅只是点下头。
昨晚那一下确实很重,看盛书兰当场爬不起来的样子,更不像装的。
餐桌前,荣浅剥了个虾忽然放到厉景呈的碗里。
他抬头朝她看看,抽什么风。
荣浅笑眯眯地挨向他,“妈说得对,我要贤良淑德。”
她就是要让她们没有见缝插针的机会。
吃过晚饭,厉景呈忽然接到个电话,他二话不说抄起外套,冲正看电视的荣浅道,“走。”
“去哪啊?”
厉景呈拽住她手腕将她带走。
顾新竹出门的时候,特意去卧室看了眼荣安深。
“这么晚,还要出去?”
“几个朋友约我打牌,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过十二点。”
荣安深也没多说什么,“好,让司机送你去。”
顾新竹搪塞几句,转身离开。
荣安深走到窗边,看到顾新竹的身影走出荣家别墅,她没有喊司机送,而是径自走到外面去打车。
上了厉景呈的车,荣浅忍不住问道,“到底去哪?”
“顾新竹耐不住了,前几天我让中间人把她骗出来,让她跟胡东当面约谈,可顾新竹做事小心,自然不肯。但她毕竟心虚,后来,胡东几天不联系她们,直到方才,她才答应将钱亲自送去。”
“那我们能让警察抓她吗?”荣浅正坐起身。
厉景呈手指敲打着方向盘,眼里聚满笃定,“能,到时候再加上胡东的证词,她雇人绑架你这一条,至少是逃不过去了。”
荣浅心里宽慰不少,即便不能立马找到当年的司机,但至少她可以先让顾新竹不再逍遥法外。
车子一路疾驰而去,荣浅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他们先到藏人的小区内,为了不明目张胆,租用的是一个隐秘的车库。
随后,顾新竹也来到这边。
她竖起衣领,头戴一顶宽大的帽子,哪怕有监控都拍摄不到她的正脸。她走向车库门,轻敲三下。
门很快被打开。
胡东就坐在里头,中间人是个矮胖子,不需作介绍,胡东站起身朝顾新竹伸出手,“好不容易把您给盼来了。”
顾新竹拿下帽子,这是她和胡东第一次见面。
顾新竹并未伸手,她从包里掏出张支票,“五百万,一分不少。”
中间人接过支票,“胡东,钱你也拿到手了,做我们这行有规矩,这次你不但行动失败还敲诈雇主,当心出去被人砍死!”
“我烂命一条,怕什么,”胡东起身抽过支票,“我是拿命在赌,现在事情败露,我当然要替自己着想。”
中间人看了眼顾新竹,“其实这种人你不必理会,他要落到警方手里,顶多牵扯出您女儿被绑架,也查不到你头上。”
顾新竹怕的自然不是这些,她就怕事情犹如牵了一个头的麻绳,越扯越远,到时候她真正想藏的事反而藏不住了。顾新竹拿了包想离开,车库的门忽然被打开。
荣浅走在前面,“果然是你。”
顾新竹看到进来的两人,眼皮子惊跳下,陡然联想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妈是不是你害死的!”
“你胡说什么?”
荣浅站定在顾新竹跟前,车库内的白炽灯打出苍白骇人的光,顾新竹心虚,不由看了眼荣浅,她垂直的头发披在肩后,分明仍是那个弱不禁风随她欺凌的小姑娘,怎么突然,竟有了这般气场?直压得她喘息不过来。
顾新竹往后一看,看到厉景呈。
她明朗,原来是荣浅身后有了一个无法撼动的靠山。
荣浅见她还要狡辩,她勾勒下唇角,“我们来时,已经报警了,人赃并获,顾新竹,你就等着坐牢吧。”
顾新竹大惊,调头看向另外两人。
胡东摸了摸脸,顾新竹这才注意到他脸上布满青紫的伤,看来是被打怕了。
荣浅抬起腕表,数着时间,“还要多久呢?五分钟,十分钟?”
顾新竹额际的冷汗在滑落。
厉景呈全程没说话,只需往那一站,全盘棋局似已掌握在手心内。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荣浅眉眼拉开,“顾新竹,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顾新竹脸色灰白,竟没想到会这样输掉。
荣浅飞快过去将门打开,一抹身影很快窜进来,她定睛细看,吃惊不已,“爸!”
荣安深上前拉住顾新竹,他另外一只手拿了瓶药,“浅浅,让我带你妈离开。”
“她不是我妈!”荣浅激动地指向顾新竹,“她指使别人绑架我,妈的死跟她也有关。”
荣安深知道女儿心里难受,但他没时间安慰这么多,他将药瓶递到嘴边,“浅浅,爸求你这么一回,让我带你顾姨回去,我跟你说过,她要出事了,我……”
他干脆倒了半瓶药进入口中。
荣浅不由尖叫,“不要。”
顾新竹闻言,双手死死抓着荣安深。
荣浅移开犹如灌满铅般的双腿,荣安深拉着顾新竹快步出去,经过荣浅跟前,他张了张嘴,但最终一个字没说出来。
荣浅的视线内出现朦胧,荣安深吐掉嘴里的药,跟顾新竹小跑离开。
她嘴角轻颤,眼泪流出来。
厉景呈拉住她的手,“我们赶紧走,回去再说。”
至于这边,会有人出面善后。
坐在厉景呈的车上,荣浅听到警笛声由远及近,她扬起脑袋,“我爸明明知道,她那样地伤害我……”
“但他更舍不得将顾新竹交给警方。”
两人快速回到帝景,沈静曼眼见他们急匆匆回来,“出什么事了?方才就着急慌忙的。”
荣浅强忍着哽咽,扯出抹笑来,“妈,没事,我们回了趟家里,有点事。”
“听说你有个后妈?”
“嗯。”
“跟自家人的关系都处理的乱七八糟,以后还指望你怎么操持厉家?”沈静曼口气不紧不慢,“难道你每回都拉着景呈给你出头?”
她摸准了荣浅的脾气,受不得委屈,这一通下去,肯定会暴跳。
厉景呈拍了下荣浅的肩膀,示意她上楼。
荣浅立在原地没动,片刻后才说道,“妈,您说得对,我以后会注意。”
她越是这样,厉景呈越是舍不得。
干脆伸手揽住她,将她往楼上带。
荣安深开着车,一路上,顾新竹蜷缩在副驾驶座内不敢说话。
两人回到荣家,顾新竹跟在他后面上楼,直到进了主卧关上门,荣安深才开口,“你跟我说实话,浅浅遇上的那些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顾新竹这会也没法瞒了,“这次,这次是我……”
荣安深狠狠一巴掌甩过去。
她手掌捂住脸,难以置信盯向他,这是荣安深头一次打她。
“浅浅是我女儿,你当初答应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你怎么下得了这个狠心。”
顾新竹流着眼泪,荣安深跌坐在床沿,十指用力插入发间,狠狠撕扯几下。
“新竹,过几天我想办法送你离开南盛市。”
“为,为什么?”
“当年的车祸,浅浅不会放弃往下查……”
顾新竹不由害怕,“安深,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荣安深闭起眼睛,“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如果逃避就能不用面对的话,他情愿永远逃避。
荣浅舍不得荣安深犯险,可又心有不甘,现在唯一的希望,只能继续寄托在寻找肇事司机上。
接下来的几天,顾新竹惴惴不安,一听到警笛声就提心吊胆。
荣安深打给荣浅的电话她都没接。
从他出现在车库中,以命作要挟后,荣浅的心就凉了。
盛书兰卧床几日,腰伤好了些,能勉强起来上洗手间。
荣浅从学校回来,没想到厉景呈在家,他对面坐了个年轻的男人,个子高高,面容英俊,一身英伦风的打扮。
厉景呈扭过头,见到是她,朝荣浅招下手,“过来。”
她走到厉景呈的身侧,他指了指对面的男人,“宋谦,我朋友。”
荣浅朝他点点头。“你好。”
她打过招呼,想上楼,厉景呈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到身边,宋谦目光落在她脸上,几乎定住没动,荣浅很不喜欢男人的目光,好像要把她扒掉一层似的。
半晌后,宋谦视线才移开,冲厉景呈道,“你小子,不声不响订了婚,以后回吏海有你好看的。”
“这次来南盛市,打算待多久?”
宋谦双手张开,人往后靠,完全将这当做自家一般,看来跟厉景呈的关系肯定很铁,“看项目的进程,少则几天,多则半月。”
他语锋一转,再度看着荣浅,“你多大了?”
“二十一。”
“噢——”宋谦语调拉长,若有所思。
厉景呈同他说了会话,荣浅朝他看眼,“我先上楼了,学校里还有些功课。”
宋谦闻言,拍了拍腿,“一起上去吧,书兰不是还在这吗?我正好看看她。”
荣浅立马觉得这人讨厌,谁要跟他一起上楼?
宋谦自顾起身,厉景呈走在前面,宋谦紧跟着荣浅,目光像X光似的紧盯住她不放,她浑身不自在,朝他瞪了眼。
几人相继走入盛书兰的房间。
宋谦走向她床沿,“书兰,好些了么?”
“宋,宋谦?”盛书兰放下手里的书,“你怎么也来南盛市了?”
“出个差而已。”
盛书兰的目光和荣浅对上,自从那晚后,两人没见过面,更没说过话。
盛书兰还是心虚,躲闪不及。
宋谦瞅了眼两人,继而勾起抹笑,“景呈,够可以的啊,大小老婆还能同一个屋檐下,相处够融洽的。”
“死一边去。”厉景呈搂过荣浅,“你先回屋。”
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宋谦和厉景呈对望眼,潭底布满深意,宋谦也敛起嘴角的笑。
“景呈,当年……”
厉景呈挥手打断宋谦的话,他没事人般看向盛书兰,“腰好些了吗?”
“好,好多了,”盛书兰想要爬起身,但想到沈静曼的吩咐,她还是犹豫着装出痛苦地模样。厉景呈见状,上前按住她肩膀,“多躺几天。”
“嗯。”
宋谦和盛书兰说了会话,厉景呈离开时,朝宋谦使个眼色。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盛书兰心想着,宋谦怎么会到帝景来?方才宋谦嘴里的当年,又是什么意思?
厉景呈先回趟房,荣浅躺在床上不动。
他走过去,双手撑在床沿,在她额前亲了亲,“怎么了?”
荣浅眼睛都没张开,“大姨妈来了,没劲,我睡会。”
厉景呈朝她唇瓣轻啄,“好,晚饭我喊你。”
荣浅眯着眼帘,不再言语,本就困得不行。
男人走出房间,并将门带上,神色转为肃然,他大步来到了书房。
盛书兰勉强撑起身,挪动脚步,房门隙开道缝,正好看到厉景呈快步经过的身影。
她开了门出去,张望四周,并没见到别人。
盛书兰扶着墙壁走向书房。
厉景呈关紧门,但隐约还是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怎么样?”
“是她。”宋谦的语气万分肯定。
厉景呈尽管有十足的心理准备,但胸口还是被剧烈一锤,击得他痛不欲生,半晌没法反应。
仅存的丁点侥幸被砰然击碎。
“没有看走眼的可能?”
盛书兰耳朵贴向门板。
“人是我替你找来的,你说我能不记得吗?况且她今年才二十一,四年前,五官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宋谦也想自己看走眼,可从他看到荣浅的第一面起,他就知道错不了。“景呈,你当年玩得太过了。”
厉景呈沉着脸,房里明媚秀美的阳光照拂到男人镌刻般的脸上,却丝毫暖不了他绷紧的唇线。
“这事情,真不是一个巧字能形容的。”宋谦摇下头,目露担忧,“当年的事,她知道吗?”
“不知道。”
“那你打算告诉她吗?”
厉景呈手指抚向眉尖,“不会,我一辈子都不会让她知道!”
宋谦随口安慰他,“你们都订婚了,以后顺其自然会结婚生子,不过是一时糊涂犯下的错,将来即便知道,应该也没大碍。”
宋谦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
厉景呈一把声音凉薄,“倘若,她之前有一段美好的爱情,她至此还爱着当初的那个男人,恰恰是四年前她被我糟蹋的那件事硬拆分了他们两人,你说,她知道真相后会顺其自然地接受吗?”
盛书兰藏不住眼里吃惊,甚至是震惊。
宋谦的话也随之传到她耳朵里,“那肯定不会,不拿刀杀了你都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