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栏杆,撞上去。
“是他说的?”宋卿卿没想到居然是他主动撞上的栏杆,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居然是他说的……”
想起那天的场景,史真正也觉得心惊动魄。
那种情况下已经十分的危险了,许南归没有看周围的情况,却一直坐在车上,垂眸在手机上写备忘录。
与其说备忘录,不如说是他现场写的另一部分遗言。
他将遗言截图,发给了远在耀明的谈妄。
消息刚发送出去没多久,他们二人便在一个稍微接地一点的高速上,直直的冲了出去。
“真的没想到,后面的车还会撞上来。”史真正想起那天许南归在他耳旁说的话,身后就开始泛冷气。
史真正抬起那只受伤稍微轻一点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压着哭腔道:“真的……没想到。”
宋卿卿盯着手机嘲讽的笑了一声。
许南归什么人啊,他怎么可能没想到。
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想到后面的车会撞上去啊。
他肯定早就想到了,要不然也不会在手机备忘录里面写遗言。
他早就想到了。
【请不要告诉宋卿卿,我来看过她。也请不要告诉她,我是在来找她的路上出的事情。
如果你们捡到了这个手机,请帮我把它教给一个叫谈妄的警官,他在耀明市……】
史真正将许南归的手机带了过来。
他将他的手机递给宋卿卿。
宋卿卿颤抖着手接过,点开手机屏幕看去,锁屏上的照片是他们二人的合照,是他们在一起后拍的……
“密码是您的生日。”史真正说:“老板他从来没有改过密码。”
宋卿卿望着屏幕上的按键闭了闭眼,而后熟练的将自己的生日输入了进去。
开了。
手机屏幕内的壁纸被许南归换掉了,他换上了她为他照的微信头像。
她还没有往手机内的其他地方点,可是看到手机的两张壁纸后的她却早已溃不成声。
宋卿卿的情绪有些崩溃,坐在她身旁的几人没怎么敢出声,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她。
他们能做的就是安静,安静的等她发泄完这些情绪,等她冷静下来。
可是她好像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冷静,更不知道该怎样继续看下去。
她抬起双手掩着面,后悔自己没有和他好好告别,后悔没有等着他从手术中醒过来。
可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后悔药可以卖。
棚子里的其他人在将手机交给她没多久后便出去了,留她一人在棚子内冷静。
宋卿卿并没有和那些震灾受伤的人住在一起,而是和女医生们一个宿舍。
现在医生们都在忙,所以她在的棚子内总是格外的安静,几乎落针可闻。
“许南归……”宋卿卿喃喃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只觉得他真的太冷了,冷到死了都不愿意告诉她,更不愿意让她知道,她是来看她的路上死的。
“你后悔……后悔来看我吗?”宋卿卿捧着这个裂了纹的手机,泪水打湿了屏幕,花的不成样子了:“你现在一定觉得自己给大家添麻烦了吧,到最后都不愿意让他们将事实告诉我,是觉得我不能知道吗?”
“也对……你从来没有……”宋卿卿含着泪闭上双眸,再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泪水从眼角流下,滴落到身上盖着的被子上,带出一个很深、很深的泪坑:“从来没有……真正的将我算在你的生活里过,不想让我知道也是应该的。”
“我恨死你了。”宋卿卿握着手机屏幕的手紧的厉害,几乎要将手机屏幕掐碎,压着心中的痛苦,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我恨死你了。”
在她和许南归相处的过程当中,宋卿卿永远都是表达爱意,表达的最深的一方。
她想过很多种她会被他狠狠推开的方式,唯独不希望会是这一种。
为什么他一定要走在她决定放下他的那一天呢?为什么不愿意等到救援呢?还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等到救援呢?
宋卿卿强扯出一抹笑,猩红的眼眶欲滴出血来。
她抬起病号服的衣袖,慢慢地擦了擦屏幕上的眼泪,点进了他的通讯录。
他给他的备注是【我的小尾巴】,因为她总像个尾巴一样跟在她的身后。
她盯着手机内的备注看了会儿,手指顺势往下滑,而后便看到了另一个备注为【这辈子不可能得到的女人】。
这辈子不可能得到的女人。
望着这个备注的宋卿卿闭了闭眼,唇角扯出一抹难耐的笑。
那个被备注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女人】的手机号,也是她的。
只是这个备注的手笔并不像他写的,他没有改,估计也是觉得这个备注很符合他现在的情况吧。
看完联系人后,宋卿卿点开了许南归手机内的备忘录。
他很少写这种东西,唯一的备忘录便签就是他留下的遗言。
是他叮嘱他们不要告诉她,他是在来看她的路上出的事情。
甚至还写道:【虽然知道这种想法很不现实,但我还是希望,希望大家可以帮我瞒着她。若是很不幸被她知道了,就当我是出了一场普通的车祸吧,那样她或许会少伤心一点。】
少伤心一点。
一个得知他死讯的人,怎么会少伤心呢?
“你说的没错,你确实很自私。”宋卿卿咬着牙低低的笑了一声,眼眶中的泪水再次掉落到手机上,披散着的头发罩在她的身上,显得有几分的阴郁:“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自私鬼。”
…
从针叶镇离开已是半年后,宋卿卿去他的陵墓看了他,买了一束百合花。
她弯腰将花束放在许南归墓前,不远处则是许伯书、盛黎、许矢和程楠。
他倒是会挑地方,早早的买好了他的位置,却没在他的身旁给她留出位置来。
“许南归。”宋卿卿盯着墓碑上的黑白照扯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转眼间已经半年了,你过的怎么样了?”
“在哪里有没有遇到程奶奶还有许爷爷啊?走了半年也该走到了吧?”
宋卿卿如同唠家常一样的对着他开口道:“赵叔叔入狱了,他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们。”
“还说……他就算是死了,也赎不清罪孽了。”
“湘潭墓园的位置很好。”她侧眸望了望四周,仰头看向天上那一抹白云,还有飞来的几只麻雀,原本有些僵硬的笑容瞬间变得舒缓了些:“赵叔叔也买了这个陵园的墓,我也买了一个。”
“不过,你的身旁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宋卿卿收回望着天空的目光,视线重新落到许南归的墓碑上说:“所以,我买了你身后的位置。”
“你说我是你的小尾巴,那我就做好你的小尾巴。”
“先说好哦。”宋卿卿蹲下,平时他墓碑上的照片,手指轻轻刮过照片上人的侧脸,右手的无名指上带着一颗十分闪亮的心形钻戒,大小刚刚好:“你到了天上不能有别的小尾巴,只能有我一个。”
说着,她收回抚摸着他墓碑上照片的手,将戒指展现到他的面前:“你看。”
她晃了两下手:“我戴上了。”
这是许南归未能亲手送给她的戒指。
“许南归,没想到你的品味也蛮土的嘛。”宋卿卿收回落在手指上的视线,望着许南归照片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状,眼眶中隐隐约约有泪水在打转:“虽然很丑,但是呢,我很喜欢。”
“我可不是因为它土到了我的审美上才喜欢的哦。”说着,宋卿卿又习惯性的为自己狡辩了起来,“我只是因为,它是你送给我的,所以才喜欢的……”
她很珍惜的低头把玩着无名指的戒指,又絮絮叨叨的和他说了很久。
直到日暮西垂,光亮一点点消失,她才起身准备离开。
来的时候她做了许多的心里建设。
在许南归的面前,她不能哭,哪怕再委屈也不能哭。
她说过的,她现在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的爱哭了。
可是一个泪失禁的人,怎么可能不哭呢?
宋卿卿强忍着眼泪走出墓园,直直钻进车内,才释放了所有的情绪。
她本以为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她可以忘记许南归了,可是回到耀明的她,还是忍不住会想起他来。
原本她是不打算去墓园看他的,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
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回到耀明的第一天,她稍微收拾了一番后,便熟练的打开了许南归家里的门锁。
他家的房子只有安排人打扫,哪怕家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但还是格外的干净。
她走进去,推开他卧室的门,望着这熟悉的场景轻眨了两下眼睛,而后视线便落在了那张床上。
就在几个月前,她还半跪在这张床上,压着他,威胁他,如果他不睡觉,她就睡了他!
那个时候的许南归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来,睡吧。”
想到那些,宋卿卿的眼眶就又湿润了起来。
她有些后悔,后悔当时没有睡了他,如果当时睡了他,后面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了。
可是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假设。
宋卿卿走到床边,手指落在他的床头柜上。
原本被他摆在床头的相框被他收起来了。
她十分的了解他,知道他是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了。
望着床头柜的她微微出了会儿神,脑海中总是浮现他那一张冷漠的脸,让她几乎有点儿忘记许南归之前会笑的模样了。
宋卿卿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两人的照片被他扣倒在抽屉里,而旁面则放着一个类似戒指盒的东西,旁边还扔着一张白色的纸条。
她掏出戒指盒和纸条。
纸条被揉搓了很多次,皱巴巴的,打开的时候稍微一不小心,纸条就会因此断裂。
宋卿卿小心翼翼的打开纸条,视线落在了纸条上的那两句话上。
第一句话是“暂时用不到的戒指”,不过被划掉了,但是依稀看到了是羽毛球写出来的。
第二句话则是“永远用不到的戒指”,这句话在被划线删除的句子下方。
拿到戒指盒的宋卿卿大脑瞬间宕机了下,握着戒指盒的手指有些颤抖。
她打开盒子,一眼就看到了放在里面的两枚戒指。
一枚男士的,一枚女士的。
那枚女士的钻戒落在她的手指上刚刚好,是专门为她定制的戒指。
宋卿卿看着大小刚刚好的戒指忽然嘲讽的笑出了声,泪水顺着脸颊掉落,落到了他的床铺上,化作一道浅浅的泪坑。
他早就准备好了要结婚的戒指,从来没有跟她说过,甚至还让她以为,他是真的从来没有接受过她。
宋卿卿望着戒指低低的笑着,眉眼中冷漠的神情也慢慢的变得柔和,手指一下一下的去轻碰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就当我嫁给你了。”宋卿卿抬手,将戒指抵到胸口处,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就当嫁给你了。”
一年后——
宋卿卿刚从医院出来,迎面便撞上了那个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耀明的康映。
康映看到宋卿卿的什么愣了下,忽然想起一年前的事情,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的尴尬了几分。
“康师兄,来找老师吗?”宋卿卿主动和他打招呼问道。
康映点点头“嗯”了一声,而后视线落在了她无名指的戒指上,神丝忽然间有些恍惚和惊讶:“你结婚了?”
宋卿卿点点头:“结了。”
“多久了?”
“一年。”
从她戴上这个戒指的那一天死,刚好一年。
康映垂下眼帘,望着她的神丝有几分的落寞,但还是真诚的祝福道:“恭喜。”
“谢谢。”宋卿卿回答的礼貌又客气。
康映沉默了一会儿问:“他对你好吗?做什么工作的?”
“还可以。”宋卿卿很自然的回:“现在没有工作。”
“嗯?”
“他走了。”宋卿卿说:“不知道他有没有在下面找到工作,我就暂时当他没工作吧。”
“你……”康映听到宋卿卿这话后,突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你们?”
“没有。”宋卿卿说:“只是我单方面当做嫁过他了。”
他们还交换戒指了。
只是他的那枚戒指在墓碑后面的秘密小保险柜内,是她亲手放进去的。
“师兄还有事吗?”宋卿卿问。
“没……没了。”康映笑了下,而后便转身离开。
宋卿卿则低头望着手中的戒指笑了下:“我要去做手术啦,一会儿先把你放桌子上了哦,你乖乖的,别乱跑。”
她对着戒指嘱托完,而后便迈着步伐朝着办公室走去,摘下戒指,换上手术服,神色瞬间变凝重,朝手术室走去。
——【BE版本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