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侠唐大业,正赖诸位相扶。】
李允诺醒来之时,发现霓裳早已不见身影。
眼前只有一个和蔼的老妪,见她倒在地上昏迷,便好心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茶铺之中。问起原因,才得知霓裳已经被相府的人抓走了,顾不得自己的伤势,道谢过后连忙出了长安城。
事到如今,只有回去把事情告诉先生,才能救回师娘。
苏画现在正倚在门框边,坐立不安。
按理来说,就算她们俩玩得过头,这个点也应该回来了啊。
这个时候,北门都差不多要关了。
“别太担心,也许她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玄公喝了一口清茶,在一旁劝说道。
苏画眉头紧锁,脸色更是布满疑云。
“怎么可能不担心,说的轻巧。”
“我心里总有一丝不安,我得出去看看。”言罢,苏画站起身来就要往屋外走去。
“你总是这么毛糙,先坐下吧。相府那件事情不是解决了吗?谁还会找你的麻烦。”
“难说啊,万一是那群雾隐派的人呢?”苏画有些踌躇,鬼使神差的说了这一句。
苏画猜测击中要害,玄公想了一会,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随即站起身后,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我得把那登仕郎的腰牌给带上,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况,说不定还能有些用处!”
一老一少,匆匆出了房屋。
苏画的心里更是懊恼不已,千不该,万不该,偏偏要答应让她进城。
两人正走到村口时,不远处正奔驰而来的动静,正是大牛的牛车。
“你们可总算回来了!”
苏画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查看。可是怎么看,都没有发现霓裳的身影。反而看到的是脸色焦急的李允诺,和一路风尘仆仆满头大汗的大牛。
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苏画心里的大石再次挂了起来,“允诺?你师娘呢?”
“师娘...她被人抓走了,我被他们打昏在地,醒来的时候就找不到师娘了!”小姑娘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带着一丝哭腔抽泣了起来。
苏画脸色一变,身子一晃打了个踉跄。
玄公连忙扶住苏画要往后倾倒的身子,开口追问道:“是被谁抓走的?”
“是相府的人,叫赵文宾!”
相府!又是相府!
苏画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当初为了躲你们,可是百般退让。如今你们还依旧还穷追猛打,还抓走了我的娘子。忍你们也够久了,事到如今你们找上门来,那就真的别怪我心狠手辣。
“大牛,下来。你先带允诺回去,我跟玄公去救人!”苏画催促道,翻身一跃坐上了牛车,也顾不得腰间的伤势。
“先生,我跟你一起去!师娘是我弄丢的,我有义务要把她救回来!”李允诺神情坚定的看着苏画,脸上的泪痕依旧没有消退。
苏画知道相府背后的势力,不是李允诺这样的姑娘能插手的。
“你就乖乖的在家等消息!”
来不及多费口舌,苏画和玄公二人骑着牛车就火速赶往北门。
望着两人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李允诺暗自祷告,希望苏画可以平安的把霓裳救回来。
苏画用力甩着鞭子抽打着赶路的老牛,田野上空飘荡着鞭子的抽打声。
“玄公,你知道赵文宾这个人吗?”
“不知道,如果是相府的人,那去一趟相府就什么都知道了!”玄公此时的神情,可以说是黑得滴出水来。虽然霓裳是名义上的干儿女,可是却把他当亲爹一样照顾。
这个仇要是不报,旁人真就以为他是软柿子的宗师。
两个杀意肆溢的男人,正往着北门扬尘而去。
此时的北城已经封门,这几天全城戒严,所以四个城门早早的就关闭。
若干的守城将士在城下用铁炉点起了篝火,一来是照亮二来是取暖。每隔一个时辰跟楼上的值班轮换,以此保证城防的安全。
北门是居住区,所以人流不多,到了这个点也是比较安静。
值班的将士百无聊赖的看着黑漆漆的山头,尽管每晚都是平静如水,可是他依旧乐此不疲的看着。因为除了站着发呆,他真的找不到什么事情,来打发值班的无聊时光。
一团黑影在他的眼中慢慢放大,好像是一匹狂奔的车马。
出于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他对着城下取暖的人喊道:“百户长,远处好像有人,正往北门来了!”
听到喊声,守城百户长连忙吩咐城下士卒拿好武器,准备御敌。
这个大唐的军队不是府兵制,倒跟府兵制大相径庭,他们称呼为:户所制。
以百人为一户,五十人为一旗,十人为一队。
长安城内共四门,共八支守城卫队。其部由禁军都指挥使调动,属于兵部管辖。其部属官品等级依次为:参军、百户长、旗长。
兵役以一年两番,轮流执役,共计军卒八百至一千二百人。以定期服役来代替赋税,也有每月的军饷。简单的来说,这城门士兵,除了原本的八百人,其余的人都只是兼职,平时于家藏兵器铠甲,朝堂一旦轮换,他们马上可以批挂上阵。
牛车越来越近,城下的长枪兵也一字排开,楼上的弓手也搭好了弓弩。
“我乃北门守城百户长萧洋,北城已经封门,速速离开。若是在敢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城下响起一道粗狂的声音,看着他们剑拔弩张的气势,苏画内心暗道不妙。
北门关闭,擅闯城门可是死罪。
要是从这里前往西门的城门洞,他进城连个代步的工具都没有。
等找到霓裳时,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苏画急中生智,扯着嗓门喊道:“鄙人乃是北镇衙门登仕郎苏云瑾,携秘密情报,进宫面圣,还不速速打开城门。延误了军情,你担当得起吗!”
听到这句话,萧洋脸色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
一旁的小军卒提醒了一句。
“户长,小心有诈!”
苏画停下了牛车,跟玄公对视一眼,两人翻身下车。为了保险起见不让别人生疑,他们俩选择步行踏入城门。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乘坐牛车来的,估计打死也不会让他们进城。
见两人没有携带兵器,萧洋摆了摆手,示意士卒收回了阵仗。
“可有证明信物?”
苏画想着从怀里掏出了出门时带上的登仕郎腰牌,还真是被他押对了宝。
“这是鄙人的腰牌,望户长过目查验。”
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在空中滑过,萧洋也是准确的接住。拿在手上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确实是登仕郎的腰牌,皇宫的信物若是造假,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你的身份是证实了,不过城门已经关闭,不得擅自打开。若是有急事,告诉我等,我派人前去皇宫通禀就是,这门是万万开不得!”萧洋将腰牌又扔了回来,义正言辞的说道。
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苏画只能另辟蹊径,声音不由得抬高了几分:“军情十万火急,耽误不得。若是前线因为尔等失误,导致我军溃败。陛下责怪下来,我的人头落地,你们的照样保不住!”
萧洋踌躇了一会儿,这确实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这两头他都惹不起啊,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户长,他一个九品登仕郎如何能进宫面圣,你看他年纪轻轻的,我看多半是在说假话。”士卒在萧洋的耳边低语道,却被耳尖的玄公听到了。
萧洋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好像他说得也有道理。刚准备反驳苏画之际,玄公动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抓住了萧洋的脖子,冷声说道:“别废话,挑两批快马给我们,不然老夫就扭断你的脖子。”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这城门是万万开不得啊!若是出了差池,我这小命也难保啊。”
“你不开,我保证现在你的小命,就要完蛋。”
说话之际,玄公的手劲不由得加大了几分。
萧洋一时呼吸困难,又极力要咳嗽的趋势,却怎么也咳不出,喉咙也发出磁磁的响声。
见户长被抓住,士卒们再次摆出了攻势。
就在玄公刚刚松手让萧洋喘气之时,一道暗箭从城上射下。宗师高手怎么可能会被这点小阴招所伤,还没等苏画提醒,玄公只是释放出了真气,便把那支弓箭硬生生的折断。
“开不开?”玄公再一次开口问道,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不耐烦。
萧洋连连摆摆手,这等高手,他实在是惹不起,示意兵卒赶紧听玄公的吩咐去办。
有时候,以暴制暴,才是最快速的办法。
城门吱呀的被打开,城下士兵也分成了两排。玄公对苏画使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先上马,自己随后就来。
苏画点了点头,翻身上马。驾了一声,胯下战马便往城内奔去。
“多有得罪,老夫告辞!”
玄公说完,送开了萧洋的手,如风一般跑出,纵身一跃骑在了马上。
“驾!”
那马儿打了一个响鼻,马蹄掀起一阵尘土。只是几息时间,便消失在城门之下。
一士卒连忙过来扶着萧洋,担忧的问道:“户长,你怎么样?”
“先关城门!”
他贪婪呼吸着空气,嘴里蹦出这四个字,就没有了下文。
冷清的街道之上正奔驰着两匹骏马,马蹄敲击的声音响彻整个巷子。
玄公扭过头望着一旁的苏画问道:“小云子,长安城这么大?我们要如何寻找霓裳的下落?你知道那赵文宾的宅屋吗?”
苏画没有回答,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擅长城门已经是大罪,此时若是拜访韩君祁,还有可能连累到他。最好的人选就是李御医,他就住在北街,李氏医馆他也去过。他在长安行医这么久,大大小小的官员应该都找他看过病。
他一定知道赵文宾的府邸在哪里。
“走这边!”
苏画调转了马头,往李氏医馆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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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医馆内,一道身影正借着烛光,在屋檐下翻阅书籍。
穿着一身蓝色薄衫长袍,露着两双纤长的腿,浸泡在了木盆之中。
咬着食指,仰头念念有词:“秦艽扶羸鳖甲柴,地骨当归紫菀偕....”
眼波流动之间,神态堪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
“半夏人参...半夏人参,后面是什么来着,哎呀,记不住了。”墨雨璇惊叹了一声,又翻开了医书,把这歌诀的后半部分记了下来。
正准备背诵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我们已经关门啦!不看病了!”
屋内温柔的声音传来,苏画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不由得喊道:“我是你师叔,还不给老子开门,我扒了你的皮!”
师叔!
墨雨璇顾不得穿鞋,提上了灯笼就往门外跑去。
吱呀的一声,他从门缝里探出脑袋,摆了一张甜甜的笑容。
“师叔晚上好呀!这么晚来医馆做什么呀,是不是又想起了一些古籍药方?”
苏画没心情跟他耍嘴皮子,问道:“李御医呢?”
墨雨璇咬了一下食指,歪着脑袋想到:“师傅他晚些时分进宫去了,好像是陛下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下糟了,李命不在,那他该怎么办。
看着苏画一脸焦急的模样,墨雨璇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师叔你看起来有些心急,脸色暗沉,虚汗又多。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我帮你扎几针?”
苏画懒得搭理他,索性转身就走,打算跑一趟韩府,希望这个时候还来得及。
“师叔,别走呀!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的吗?”
苏画翻身上马,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知道赵文宾的府邸在什么地方吗?”
“赵文宾,我知道呀!就在....”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苏画一把拉起。
“没时间解释了,快上马!”
“师叔,我还没穿鞋呢!我要回去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