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换好衣服的时候,主卧的门还紧闭着。
由火焰凝成的炎刃威力巨大,一击就爆了那个速度型丧尸的脑袋,他避无可避的被喷溅了一身血。后来又带着弥在雷鸣大雨中用火焰推进飞回了公寓楼,他和弥都被淋湿了一身。
用浴巾擦了擦头发,纲吉看了一眼地板上一路绵延走向主卧的血迹,那血和雨水融成了稍浅的绯红。
主卧里一直没什么动静,只有风雨声仍在肆虐。纲吉在门口犹豫了许久,还是不放心的去敲了敲门“香取。”
没有听到任何回应,纲吉更加担心地握住了门把手“香取,能听见我说话吗?”
主卧里还是没有声音传出来。
“香取,我进去了。”感觉状况不太对,纲吉拧开了主卧的门把。窗外闪过一道惊雷,映亮了有些暗的室内,弥坐在满是猩红粘稠的血液的地板上,上半身趴在床边,她的封印卷轴散在床上,解封后堆了半床的苦无和起爆符,她手里拿着处理伤口的药,脑袋侧枕在手臂上像已经失去意识。
“香取!”纲吉快步跑进去,抓住了弥的手臂。
她虽是被玻璃割伤,却正好割伤了拿刀的右手肩膀,在守住扶梯的时候几番大动作更是已经让伤口二次撕裂,血肉翻飞的长长伤口隐隐可见森白的骨头,失血过多,又淋了雨,她整个人都冷得可怕,若不是胸口还有呼吸,纲吉几乎以为她已经死了。
弥已经换下了湿透的衣服,可此时新换上的衣服也被血浸透,她脸色苍白的靠在床上,肩膀上的伤口只被草草洒了些药粉,就没有了下一步的措施。
怎么会这么严重呢?
纲吉惊惶的想叫醒弥,可是弥如同沉到了她怎么也不愿醒来的梦境,任凭纲吉怎么叫也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
明明之前还非常清醒又没什么大碍的样子,还能持刀将挡路的丧尸砍杀。
纲吉无措的看着弥肩膀上的伤口。她趴在床边,长发被拢到了另一边像海藻一样铺在床上,衣服也半褪着露出狰狞的伤口,白皙的肩和毫无血色的侧脸,她整个人沉浸在暗色里,像文艺复兴时期一张病态美的油画,可纲吉此刻已经慌张到没有半点绮丽的遐思。
纲吉忙乱的拿起弥手中的药洒在弥的伤口上,撒好药后无措的看向床上的其他东西,才又发现了绷带。
“香取……”他低声的不停重复着弥的名字,手里拿着绷带又不知道该怎么把绷带绑好,担心又焦虑的扯住了自己的头发。
窗外又闪过一道响雷,整间房间里都是雨声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这样的雨天让气温低了好多,即使是呆在紧闭了门窗的房间里,纲吉也能感觉到寒冷从脚底蔓延上来。
纲吉看向整个人都坐在地上靠着床的弥,犹疑的,伸手又碰了碰弥的手。
冷得像无生命的死物一样。
纲吉的手一顿,他双手紧握成拳,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扶住了弥的两边肩膀把她往自己身上靠了过来。
弥的头就搁在他的颈边,不小心蹭到的脸颊也是带着冷意,她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柔软冰冷。
心跳扑通扑通的不安分,纲吉努力保持平静,双手拿着绷带在弥背上比划了一下,才咬牙下了手,就算包得乱七八糟也比现在还未完全止血的好。
地上的血液缓缓的凝结了,鼻间萦绕的血腥味也不再那么浓郁,纲吉替弥包好伤口后,又小心翼翼的把弥为了上药而褪了一半的衣服拉起来盖住肩膀,才微微松了口气,转而将弥从地板上移到床上去。
怀里的女孩又乖又温顺,她安静的靠在胸口,手也仿佛汲取温暖一样的环着纲吉的腰,看起来柔弱而无害,没有平常的半点逞强和淡漠。纲吉放好弥之后意图抽身回客厅去睡,身后堆了半床的苦无也有些扎到他,可是女孩毫无防备的身体微微瑟缩着,畏冷一般紧靠着他,纲吉想了想,还是安静的缩回弥身边了。
虽然他只要动一动就会被身后的苦无扎到。
即使盖着被褥,弥的手脚也过了好久才开始回暖。窗外的风雨声慢慢小了些,因为各种理由睡不着的纲吉就强行望着窗外出神,偶有不小心把视线移回怀里的女孩身上,都会立刻移走目光。
如果弥现在不是这种情况,如果他们不是在这个世界,时间一直停留在这个时候也多好啊,不是弥第一次看见他时如同看见路人般的平淡,不是只对同班同学的礼貌和疏远,她安静的依偎在他身边,仅仅只是这样就生起了满心的安心和悸动。
说起来,这种状况如果让弥的姐姐们看到,估计他会被打死吧。
纲吉一个人发散着思维颜艺了一会,察觉到弥的体温开始回暖后,小心翼翼的移开了弥的手,他动作很轻的准备下床,却发现弥的脸一反刚刚的苍白,现在竟然浮出了些病态的红晕。
窗外的雨声已经停了,天色仍旧浑浊,纲吉用手背试了试弥的额头,才发现她的额头很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淋了雨又在冰凉的地板上坐了那么久,现在竟然发起了烧。
“怎么会又发烧了。”纲吉无措的坐在弥身边,措手不及的看着发烧的弥,他在弥拿出来的药之间翻了一会,却发现那些药基本都是应对外伤的,根本没有感冒药片之类的东西。短短一段时间,弥就烧得脸都满是不正常的红晕了,她的呼吸变得重起来,蜷卧着身子低低的咳了几下,只是仍没有醒来,昏昏沉沉的睡着。
纲吉替弥盖好被子,就到客厅去找前几天发现的地图,他的动作过于着急,踩在满是血污的地板上还狠狠的摔了一下,才手忙脚乱的跑到客厅。
按地图上的标记,纲吉吃了死气丸就从阳台上翻出去找药房,可是药品在丧尸横行的城市何等珍贵,那些大型的药房基本都被搬空了,就算是小药店也是一片狼藉,除了引来一大片丧尸外,纲吉根本什么药都没有找到。
再回到公寓楼时,弥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她困倦的斜靠在沙发上,看到纲吉降落在阳台上才出声“泽田君,你去哪里了?”她的声音哑涩。
纲吉脑袋上的火焰熄灭,变成了平常样子的纲吉关上了落地窗“我去找药了。”
什么药都没找到的纲吉没有对上弥的眼睛。
“这样啊……我醒来的时候没看见你,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弥低垂着眼帘,样子有些虚弱“在这样的地方,药物应该很难找到吧。”
“嗯。”纲吉垂着脑袋,棕发遮住了上半张脸,而后一会,他就又抬起头看向弥“你发烧了,还是休息一会吧。”
弥摇了摇头,她坐在光线晦暗不明的客厅里,没有说话。
或许是一旦生病,人也会变得脆弱,背上的伤还在疼,头脑也昏涨难受,弥的心情低颓,靠在沙发上微微出神的望着窗外。
纲吉站了一会,见弥凝望窗外,便也没有再劝阻,反而将主卧里的被褥抱了出来,生硬的替弥盖上。纲吉就坐在旁边,也没顾忌自己脏了的裤脚,缩到了沙发上。
“你不冷吗?”弥侧过头看着纲吉轻轻说道,她拉了拉身上的被褥“过来吗?”
纲吉愣了一下,还是朝弥那边缩了过去。
弥又转头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她明明很轻松的靠在沙发上,可纲吉总觉得她似乎在焦虑什么,紧绷着、焦躁着、不安着,纲吉微微皱着眉,忍不住小声说“香取……你别担心……”
“泽田君,我没事。”弥将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等明天我就好了。”
相似的话纲吉恍惚记得自己也曾听弥说过,那还并不是多久远以前的事,还在这个夏季的某个夜晚,她无助而迷茫,疲惫的停靠在他身边,需求一时的沉溺和懦弱。
“香取总是在勉强自己,为什么呢?”纲吉忽然发问“香取有很多,不愿意被别人知道的事情,连依赖的姐姐们也不愿意告诉的事情,对吧?”
“为什么总要勉强自己呢?桃巨会,还有那次在医院……就算到了这边,也是在勉强自己更坚强,一开始的时候,我对香取来说明明很累赘,可是香取还是没有丢下我,因为香取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我,所以拼命的思考现状然后带着我一起突围。”纲吉显得有点混乱,他就靠在弥身边,能看到弥听到他的话后沉静的转动眼眸注视他,可这幅平寂的样子却没有半点鲜活“是因为什么呢?只是因为想要成为香取的姐姐们所期望的那样成熟独立的人吗?”
“泽田君觉得这样不好吗?”弥平淡的开口。
“可是香取还没到那种程度吧,还没到那种什么事都可以扛在自己肩膀上的程度。”纲吉与弥对视着“我不知道香取到底愿不愿意变成这样的人,可是那种成熟坚强的大人,对香取来说还太早了吧,香取一定要勉强自己立刻就变成那样的人吗?”
“香取也会觉得累的吧?”纲吉放缓了声音“我不知道香取的姐姐们是怎么想的,可是香取……活得很累吧,只为了一个人的期望去变成另一种人。”
弥拉了拉被褥,盖住自己下半张脸“泽田君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不希望……”纲吉轻声的回答“你什么事都自己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