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俊的思维,自然是以特工最大头目的角度,去揣测对手的身份来历的,华夏老祖宗早就有过箴言,那就是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人心,更何况特工原本就是活动在阳光之下,隐匿在黑暗中行事的人,纵然是泱泱大国之公器,若是行事一味讲究光明正大,无疑是行不通的。
目前的情况,已经是恶化到极点了!
一则,杜润发如果不仅仅是医生,而是身兼医生、黑客、隐匿等等一系列精湛能力,那就是最顶尖的高等特工,这样的人物,潜伏在特勤处整整八年,自家也不知道多少秘密都被探测去了!
二则,杜润发如果仅仅是医生,那就说明,零点钟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他单独完成的。
若是还有帮手,李文俊真的想骂娘了!
李文俊黑着脸走回到老爷子房间,沉重的坐倒在沙发上,满脸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修贤连挫败的精神都没有了,沙哑的问道:“对你师叔下手了?”
李文俊点头:“不仅仅是师叔,恐怕连您也着了道。”
李修贤讥讽的笑道:“好嘛好嘛,真他妈成筛子眼儿了!”
肖震冷厉的说道:“凭什么?就算是对我们不满,正大光明提出来,有问题我们整改,要不然干脆把我们调离,这边派人接手就是了,用这样的手段对付我们,这算什么!”
李文俊丧丧的说道:“反正已经这样了,充其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还查个屁查,索性按兵不动,等候咱们那位钦差大臣林霄云林总回来再说,我估计,上面跟咱们摊牌就在明天。”
肖震怒气不息:“荒唐!明明可以公开处理的问题,非得神神秘秘,从咱们下面秘密委任人员,背着咱们出任务,偏偏出的任务还是不可以诉诸人口的,比如对林衍的暗杀,我们特勤处的逼格已经这么低了么!”
李修贤说道:“想起这件事,我都觉得我这张老脸生疼生疼,林衍这个苗子是我看上的,也是我费尽心机拉进来的,却从一开始,就不能给人家该有的保护跟荣誉,一次次让人家陷入各种各样的困境危险中,一次次把人家家人都被牵连进来,而现在……
连小璐是假的,咱们自己自身难保,都是林衍先发现提醒咱们的,我这辈子,最觉得对不住的,就是这个孩子了。”
说林衍,李文俊的手机又响了,还是林衍,但这次并不是电话,而是资料传送提醒,他打开邮件仔细看了一遍,丧丧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瞪大眼睛呆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肖震比李文俊年长十多岁,因为跟李修贤相处莫逆,对待李文俊倒是从来不见外,看他这幅鬼样子,直接从他手里抓过联络器,看清楚了内容之后,顿时复制粘贴了李文俊的极度惊恐脸,低声说道:“嘶……这涅盘乌竟然如此妖孽,不仅仅能起死回生,还能掌控?”
李文俊木然点头:“林衍称之为‘复制、替代、延续’……也就是说,这东西侵入活人大脑,可以复制一个出来,然后杀死宿主脑神经取而代之,替宿主活下去……”
李修贤蹭的跳起来:“我的天啊!林衍这是想干嘛?那东西能延续生命,就已经让那些人连遮羞布都扯掉了想抢夺,如果还能掌控,这可是要世界大乱的啊!”
李文俊苦着脸说道:“人家林衍倒是情愿把这万金不换的珍贵物质永远封存在幽灵基地,永远都不拿出来的,怎奈为了帮我、帮祖国挽回颜面,才勉为其难使用了一次,再三再四的叮咛我一定用完就销毁。
是我利欲熏心,想着这么好的东西就这样烧毁忒可惜了,自作聪明的带回来成立科研所研究,自以为做得很隐秘,谁知咱们这里,早就不知道被上面布下多少双眼睛,掺进来多少把沙子了,还有何机密可讲?
现在好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功劳没捞到,成果没捞到,反倒是把一桶热碳团死死抱怀里放不下去了!
现如今涅盘乌的资料由咱们这里泄露出去,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些人还没有彻底昏了头公开出去。
林衍为什么会给我‘如此甚好’四个字?
林衍就是警告我们,我们自己惹出来的乱子自己擦,擦不干净,他绝对不会为此对抗全世界,他会公然拿出涅盘乌来出售牟利了!”
李修贤一拍桌子怒吼道:“昏聩!这种东西根本就不该存在,更别说出售牟利了!难道说,真的想复制品满地走,端坐在高台上,拥有莫大权柄的人物,却是野心家的傀儡,那这世界岂不是乱套了么!
文俊,你马上联络林衍,就说我说的,让他把那劳什子涅盘乌涅盘鸦的,统统给老子毁掉!”
李文俊一脸牙疼的说道:“我说叔啊,您哪来的那么大脸面,要求人家林衍毁掉价值连城的东西的?你以为人家还是您手下的兵吗?
醒醒吧老人家,人家现在是国际暗界NO.2的地狱天使帮国王!暗界NO.1的所罗门是人家亲岳父,林衍也能做天纵一大半的主,说句您不爱听的,人家林衍现在比您牛逼的多!
还有,您既然如此焦灼,那就是说,您完全明白,这东西一旦公开,对那些野心家来讲意味着什么,从古至今,帝王将相为求长生造的杀孽数不胜数,现在就能例外吗?更何况涅盘乌还有掌控的逆天功效,那更是能让野心家疯狂的存在!
就算林衍真给您脸,真的把涅盘乌毁掉了,那些野心家就能信?就不去找林衍逼迫索要吗?一旦林衍不承认,顷刻间就是群狼环伺!
既然注定了无法避免麻烦,人林衍干嘛不索性公开出售,但凡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那就不叫事儿,岂不是又赚钱又安全,何乐不为呢?
人家林衍之所以那么警告我,就是给咱们最后的机会,意思是咱们的人拿走的资料,咱们负责毁掉,能保住秘密皆大欢喜,保不住……人家也没理由担风险!”
这一番话委实很简单粗暴,却一下子揭露了一切隐忧,李修贤脸色发白,手都在发抖,强势了一辈子,此刻却骤然现出一种迷惘和无助来,抬眼看着肖震,痛苦而惊恐。
肖震当然明白其中的凶险,可是,这件事对于他们三个来讲,是一个进退维谷的困局,上面明显已经不再信任他们了,却又没有明说出来,就是这样暗搓搓架空他们,若是他们去讨说法,绝对是师出无名自讨没趣。
从李老爷子这里下手,抓住漏洞窃取了林衍那边的绝密资料,固然非常卑鄙,但何尝不是一种阳谋呢?
李修贤不愧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顷刻间已经想明白了个中玄机,自嘲的一笑说道:“我明白了,这些人挖空心思窃取资料,还非得从我这里着手,倒是未必真相泄露出去,这是一种赤果果的示威,一则用此事彰显我的老迈无能,二则明知道林衍那边必然要像我们追责,这压力得我来承受,最终目的,是逼着我这老头子主动退位。
罢了罢了,这特勤处虽然是我们一手养大的孩子,但儿大还不由爹呢,何况只是身外之物,明天我就去引咎辞职。”
这话李修贤能说,肖震却不能说,他是国方部长,更是军中将军,在特勤处是兼职,而且,无论特勤处换谁来主导,都绝对不可能脱离军队的监督,就算是为老伙计一辈子心血却落一个老来不值的下场愤慨不已,也不能违背军人天职,一起去撂挑子。
就连李文俊,堂堂国办主任,也是不能怄气使性子跟上面甩脸子的,这口黄连只能捏着鼻子咽下肚。
李文俊看着叔叔黯然神伤的样子,心里塞了一块铁一样梗着难受,忽然说道:“叔,既然您老打定主意要退,那就别等林霄云回来了,如果他先跟上面谈了,到时候就是责任追究,咱们不如抢先一步,还能表明一下态度。”
事已至此,也只能是在最坏的情况下做最好的安排,肖震也不是拘泥面子的人,也说道:“对,打个不好听的比喻,自首还能从宽呢,既然明知道上面的意思,何不争取主动呢?
文俊,你这样,你把林衍发给你的泄露资料重新整理一下,把你关于这份东西泄露出去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尽可能详尽,尽可能严重的写出来,交给老爷子。
老哥哥,你把林衍的联络器拿出来,再拿上文俊给你整理的资料,再让他帮你写一份,你对小璐被冒充失察的检讨书,再写一份辞职报告,把这些一并带上,马上去。
到了那里,可别再拽你的架子了,这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是卖惨的时候,你要老迈一点,昏庸一点,脆弱一点,可别一脸‘我知道你们整我,我不爽所以我不干了’的鬼样子。
要诚恳真挚的深挖自己对党对国对特勤处的不舍跟热爱,怎奈廉颇老矣,不堪重担,只能让贤给年轻人,若是能嚎啕大哭一场,就更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