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魏双双走到崔听潮面前之后,一句话都还没说,抬起手就要给崔听潮一巴掌。
崔听潮有些诧异,但她也很快反应过来,迅速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魏双双,你在发什么疯?”
魏双双眼眶通红,却发现自己挣脱不了崔听潮的桎梏,她抬起另一只手朝崔听潮的脸上打去,大有将对方掀翻的意思。
如果是以前的崔听潮,也许会沉默地接下这一巴掌,但现在的崔听潮不会。
她之前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的性格,如今更不可能任由什么人骑在她的头上拉屎。
啪——
一声脆响,魏双双不可置信地看着崔听潮,她想过这一巴掌可能会再次落空,但没想到这个巴掌居然转移到了自己的脸上。
崔听潮的手都麻了。
她看了看自己泛红的掌心,声音温柔:“疼吗?”
“你疯了吗?!”魏双双捂着脸,朝崔听潮大声吼道,“你居然敢打我?!”
打了也就罢了,居然还装好人问疼不疼?!
崔听潮没说话,夕阳下沉得很快,她们俩很快就隐藏在了阴影之中。
四周的温度下降,魏双双也冷静了下来,她怔怔地看着崔听潮校服下摆,声音有些艰涩:“你刚刚,都看到了吧?”
看到别人是怎么将自己的自尊踩在脚下,看到自己是怎么丑陋、弱小又胆怯的人……
“看到了。”崔听潮说话声音很冷,就像她这段时间展现出来的气质一样,“所以呢?”
魏双双瞪大了眼睛,理直气壮地说道:“她们是因为你!因为我举报你作弊失败,所以才来……”
“所以呢?”崔听潮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你想说你是被霸凌者,而非那个霸凌的刽子手吗?”
她的话很直白,让魏双双将本来想要甩锅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她才嗫嚅道:“不是的,不是我想欺负你,是因为……”
“是因为她们想欺负我,如果被欺负的那个人不是我,就会是你?”崔听潮接过她的话头,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嘲讽,“你为了自保,决定站在她们那边。”
“魏双双,你知道什么是伥鬼吗?”
魏双双一愣。
“是明代《趼廛笔记》所记载的故事。”崔听潮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那些被老虎吃掉的人变成了鬼,按理来说应该是老虎为仇敌才对,但……它却成为了老虎的仆役,引诱别人来被老虎吃掉。”
“你被霸凌,你可以反抗,可以沉默,可以无视……”崔听潮闭上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痛苦的记忆,再睁眼的时候,她的眼底已经有了闪烁的泪花,“而不是变成伥鬼。”
原主崔听潮,不就是在恶虎的逼迫下,在伥鬼们的围剿下,选择一跃而下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魏双双沉默了。
崔听潮说完这话,拽了一下自己的书包带子,临走之前她低声说道:“很晚了,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回家的路上,崔听潮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之前系统还会和她聊天解闷,但今天崔听潮的状态,让系统有些不敢说话。
崔听潮还没用钥匙开门,就闻到了很香的烧烤味,她推门进去,看见崔女士围着围裙,跟个小陀螺似的在厨房和餐厅之间转悠。
“回来了?快,洗手了来尝尝我的秘制烧烤料!”
说是秘制,但崔听潮愣是吃不出和其他烧烤有啥区别,不过沾了原材料不错的光,烧烤味道还不错,油脂泛着亮晶晶的光,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她吃完一串烤排骨,冲厨房里忙碌的背影问道:“妈,你这是要去摆夜市摊?”
“对啊!你这小脑袋瓜子,真聪明!”
崔女士高兴,她摘了围裙坐在崔听潮的对面,从黑色塑料袋里拿出来两罐啤酒:“来,今天咱们也喝点小酒。”
崔听潮哽住,她身上还穿着立阳二中的校服。
“妈,我还未成年,明天还要上学。”
崔女士啧了一声:“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和你外公开始拼白酒了。”
……那是,您当年多牛啊。
崔听潮见拒绝不了,接过了崔女士递过来的啤酒。
小麦发酵的味道,微凉的酒液,还有绵密的泡沫,每一样都让崔听潮觉得陌生,但又很刺激。
母女俩对坐着喝啤酒,将桌上的烧烤全部吃光,最后剩下的几串豆角,还是崔听潮扫的尾。
“你说,等妈的烧烤摊子支起来,会有人来吃吗?会赚到钱吗?”
“会的。”崔听潮握住了崔女士的手,她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胆怯和担心,但选择了无视,“这可是崔女士独家秘方,一定可以的。”
看着崔听潮的脸,崔女士眼眶有些红,怕被崔听潮看见,她侧过脸偷偷抹眼泪。
“等妈妈赚到钱,就给你买新的书包。”
崔听潮现在用的那个书包已经很旧了,牛仔蓝都快被洗成水洗蓝,拉链头上面的环都坏了,只能用指甲扣着拉上拉链。
别人家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会问爸妈要新书包,但崔听潮愣是一个要求都没提,沉默地用着旧书包、旧笔袋、旧文具……和那个千疮百孔的橡皮。
到最后,崔女士去睡了,崔听潮开始收拾狼藉的桌子。
所以说,为什么一杯倒都这么爱喝酒啊?
崔听潮束好了垃圾袋的口,抄起钥匙出门,她今晚还有一套题和两个时评要写,吹吹风清醒一些。
只是到了扔垃圾的地方,崔听潮看着地上散落的包装纸壳,突然觉得手痒。
这破烂不捡的话,她可能今晚都睡不着,痛恨自己错失一个亿。
崔听潮用绳子将所有的纸壳子打包完毕,她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名穿着运动服的少年站在不远处,正错愕地看着自己。
“我,我打扰到你捡垃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