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池漠洲的印象当中,母亲一向都是脾气很好的,从来没和他发过火。
可以说他们家的气氛本来就很好,母亲的『性』格向来也是单纯的,根本不像大家族里勾心斗角那么阴暗。
这似乎还是第一次,母亲和他发脾气。
江雪柔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问题,她轻轻地叹了声气,说道:“漠洲,父母的事情,有时候你作为子女并不方便『插』手,我是他的妻子,所以还是由我来做决定吧!可以吗?”
“好!我听您的。”池漠洲看着母亲说道。
终于松口了,江雪柔心底松了口气。
她说道:“你回去工作吧!我在这里陪你爸爸。”
“好。”池漠洲说罢,转身离开。
江雪柔觉得腿有点软,她扶着墙壁站了一会儿,方才慢慢地走回病房。
路过护士站的时候,一个长相斯文的小伙子把护士逗得咯咯直笑,她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个小伙子在这里似乎呆的时间有些久,现在追女孩子都追到工作岗位上来了?
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护士,长得还不错,有点姿『色』就这么不稳重?上班时间能谈情说爱吗?
回到病房,池万锦下意识地看向妻子身后。
江雪柔坐到沙发上,无力地说:“走了!”
“他怎么说?”池万锦的嗓门大了一些,问道。
江雪柔说道:“总算暂时同意了,我差点和他吵起来他才让步,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池万锦靠在床背上,过了这关才能想以后,他叹气道:“我哪里知道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先想想办法把我变成正常人?”
“想什么办法?”江雪柔瞥他一眼问道。
“还是说误诊?”池万锦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江雪柔冷哼一声道:“你可算了吧!你儿子能信?他不查个天翻地覆,他就配不上你们这个池姓!”
池万锦一脸讪讪的表情。
江雪柔叹气道:“不行的话,我去找徐可君问问,你是家主,给池漠川准备一份好的彩礼以示诚意吧!”
池万锦明白妻子的意思,无精打彩地说:“只能这样了。”
江雪柔去找徐可君的时候,路过护士站,看到那个小伙子还在和小护士有说有笑,本来心情不佳的她冷冷地说了一句,“上班时间!”
小护士立刻一脸羞愧,不再理小伙子,低头沉默地开始工作。
这一层的人谁不知道这位太太是谁,谁敢惹?
小伙子再怎么撩,小护士除了赶他走之外,再不肯和他说一句话。
深夜里,疯狂医生出去吸了支烟,步伐懒散地走回太平间,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里面,饶是他胆大,也被吓了一跳。
他走近一些,池漠洲那张冷酷的脸渐渐清晰,他“卧槽”了一声,说道:“怎么都没个动静的?吓死老子了,我说你越来越阴森的像个死人了!”
池漠洲抬起头看向他,眸光幽冷,说道:“一天都在搭讪,问出什么了?”
疯狂医生耸耸肩说:“老子都快成功了,要不是你老妈过来训那护士说什么上班时间,那护士就到手了,我说你妈心情是不是好?别人谈个恋爱她也要管?”
“她当然心情不好。”池漠洲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看向他问:“你什么都没问出来?我看你的魅力,也不过于此吧!”
疯狂医生哼道:“行了吧!那个护士根本就没多大用处,我已经问出来了,她说有关你爹的治疗,都是由徐可君身边的人直接来做的,她说很奇怪啊!你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病房里呆着,根本就不像绝症患者那样要推出去被化疗什么的。”
“现在还有必要化疗吗?”池漠洲问道。
疯狂医生说道:“就算没必要化疗,也不可能这么轻闲吧!要是真的直接等死的话,那还不如回家喽,在医院里住着占个地方干什么?”
他这么一说,池漠洲方才想起什么似的。
他转过身,大步向外走去,他直接上了楼,走进值班医生的办公室,要看治疗记录。
以前他也看过,医生没有什么防备,再次给了他。
他又将治疗记录过一了遍,暗记于心,这才重新回到父亲的病房。
时间不早了,池万锦已经睡着,这段时间他折腾的很累,所以晚上睡的很熟。
江雪柔睡觉轻,池漠洲一进门她就醒了,她看到池漠洲,一脸惊讶,跟着坐起身。
池漠洲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轻步走到父亲的床前坐下。
江雪柔心想池漠洲不是应该已经回东夏了?为什么还不走?
池漠洲抬起手,为父亲拉起被子,将他放在外面的手放好,他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父亲。
他背对着江雪柔,所以她只看到他坐在床前,并没看到他的目光落在池万锦的手上。
池漠洲难以形容此刻自己心里的感觉,就算是绝症病人无须治疗,在医院里也不可能连『液』都不输吧!
更何况刚才那份治疗记录上明明写明了今天输了多少瓶『药』,为什么父亲的手上一个针眼都没有?
这一刻,滔天的怒火扑面而来,但是一切都在他心里翻腾着,并没有表『露』出来。
坐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向外走去。
江雪柔惊疑不定地跟上他。
走出病房门,她才敢轻声地问:“是不是有事?”
池漠洲低声说道:“妈,我今晚就回东夏了,不放心,再来看我爸一眼。”
“哦。”江雪柔松口气说:“没事,妈妈不是在这里呢?”
池漠洲走到电梯门前,转过身看了母亲一眼,说道:“妈,有事您给我打电话。”
江雪柔点头,说道:“放心吧!妈妈会把你爸照顾好的。”
池漠洲走进电梯,按下电梯门。
江雪柔松了口气,总算是走了,这个祖宗。
不过她怎么觉得他这么奇怪呢?想想也能理解,毕竟亲爹要死了,心情不好是应该的。
池漠洲坐在飞机上一脸沉默,一点睡意都没有。
坐了一会儿,他方才叫道:“张飞。”
张飞忙走了过来。
池漠洲看向他问:“之前让你查的那些记者们,资料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张飞立刻答道。
他怎么感觉池少此刻的心情特别不好呢?
“动手吧!”池漠洲的眉目间,隐有一股残戾之气。
张飞神情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是!”
飞机在东夏市私人机场下落,池漠洲乘坐他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回到了凤华池。
此时已经快天亮了。
他先去冲了个澡,把头发吹干,方才轻步走进卧室。
那个娇人儿躺在床边,仍旧是一副毫无安全感的模样,仿佛动一下就要掉下去似的。
其实她从来没掉下去过,这样的姿势,她一睡就能睡一整夜。
所以他不在的时候,她都是这么睡觉的?
他心疼的从后面抱住她,生怕惊醒她,慢慢地把她抱到自己的怀里。
虽然房间并不冷,可大概因为她没盖被子的原因,浑身都是冰凉的,一但感受到了温度就主动地靠过来,在他身上汲取温暖。
他神情一黯,心里却在庆幸,幸好他没有放弃她,幸好没有。
不然此刻,他就是世界上最痛苦的那个人。
天『色』刚亮的时候,甄蕴玺微微有了些意识,她感受到身边有人,才想起她是自己睡的,她猛然惊醒,睁开眼,看到他,立刻一脸欣喜,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她应该生气的。
但是这两天她也并不好过,已经习惯天天吃解『药』的她,突然停了『药』,她还是有些难耐的,所以在一个充满生机的清晨,她还是决定先服了解『药』再说。
美人儿这么主动,池漠洲的内心一片柔软,自然不会拒绝。
两个小时之后,甄蕴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也不理他。
他叫了一声,“蕴玺。”
她直接给他一个冷哼声,表明自己此刻心里不爽。
池漠洲自然知道她在生气,她要是不生气那才不正常。
他从后面抱住她,轻轻地在她耳边磨着,“蕴玺,我的小玺儿。”
“哎呀你讨厌,走开!”甄蕴玺伸手去推他。
结果手又被他握住,她:“……”
好女怕男缠,这么折腾一个上午,再大的气也给磨没了。
中午他抱着她出来吃饭,知道她脸皮薄,他已经提前让阿秀回避了。
甄蕴玺和自己发脾气,看着满桌菜肴说不饿,其实肚子里已经饥肠辘辘。
他好脾气地问:“要不要我们出去吃?”
“不想被围观!”她没好气地说。
池漠洲将她抱过来,低头轻轻地吻她的发,说道:“那我换一批厨师?”
“是我没胃口,不是厨师不好。”甄蕴玺总觉得自己不作一作,就对不起自己这人设似的,反正她心里特别不爽。
不过池漠洲现在突然有兴致来哄她,难道是池万锦的事情败『露』了?
不过如果败『露』了的话,应该不是这样悄然无声,应该是轩然大波吧!
她能这么作,池少反而倒坦然了。
“换个口味,就觉得胃口好了。”他现在有的是耐心,仿佛这样就能压制住他的后怕一般。
“你走了我就胃口好了,你去陪你父亲吧!不用管我,反正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来了,不在乎这一点。”甄蕴玺冷冷地哼道。
他突然环住她,将她圈在怀里,贴着她的脸说:“以后都陪着你。”
甄蕴玺觉得奇怪,不怕他爹『逼』他分手了?说的这么有把握,就不担心以后啪啪打脸吗?
她冷哼一声,一脸不信的表情。
他也不再解释,只是耐心地问她吃这个还是吃那个?
下午的时候甄蕴玺去公司,池漠洲送她,并且难得的将她送下了车,两个人瞬间被一群记者们围住。
之前甄蕴玺不能怀孕的热度还没消,现在一直未『露』面的池漠洲终于『露』面了,所以也不管他是不是可怕,反正记者们不能放弃这次的机会,不管怎样都得去采访。
甄蕴玺心里就阴暗地想,看他怎么回答?
不怕他老爹生气吗?
反正要是说的不合她心思了,她就分手。
池漠洲在保安们的护送下,走到了写字楼门前,他转过身,揽着甄蕴玺,看向记者们说道:“关于她身体的问题,之前她已经做出回应了,我不再说什么,我想说的是,不管她身体如何,是否能生育,这都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该娶她的时候,还是会娶她的。”
甄蕴玺一脸惊讶地看向他。
众记者们也都一愣,随后就像疯了一样地问:“池少,您会娶甄小姐吗?”
“池少,池家会同意您娶她吗?”
“池少,您之前不是表态不结婚的?”
“池少……”
池漠洲抬起手,向下压了压,记者们都安静下来。
池漠洲神情冷静地说:“我们恋爱这么久,自然是想着水道渠城在一起的,之前我的确是不婚主义,不过真正动了感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也想和她组成一个家,至于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还是要一切准备就绪吧!总之我的妻子人选,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底下一片哗然。
甄蕴玺拽着池漠洲,将他拉进了大门。
她一路把她拉到办公室里才低声问他,“你是不是疯了你?你这么说,你爸怎么办?”
池漠洲知道她估计恨死他爸了,但是在这一刻她先想到的还是他的父亲,他只觉得她其实善良的很,这样的女人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过要放弃。
放弃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否决了。
他看着她,眸光认真,说道:“蕴玺,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我已经想通了,我愿意尽孝,但是并不能建立在牺牲我的幸福基础上尽孝,所以除去他『逼』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我还是愿意一切都向着他的。”
甄蕴玺心里这叫一个百味杂陈。
一方面她很兴奋,池万锦折腾半天用老命去试,结果试成了池漠洲不肯为了他的身体放弃自己喜欢的女人。
但是另一方面,池漠洲他说了要娶她,可是她——根本就不想嫁。
她不喜欢池家,也不认为池漠洲是良配。
毕竟当初他那样对自己,让全世界都认为她是个不堪的女人,伤她最深的,莫过于他了,这个坎她根本就过不去。
池漠洲望着她,满眼都是温情,问她,“蕴玺,你开心吗?”
不开心!
但是不能说啊!
甄蕴玺敛着眸,低声说:“我看你还是先过了家里那关再说吧!万一你爸他心情太激动了,那是不是也不好?”
“行了,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会处理好的。”他说着,抬起手托了她的脸颊,在她发间印下一个吻,说道:“我先去处理工作,晚上来接你。”
说罢,他转身离开。
甄蕴玺站在原地,一脸怔忡。
这个时候池万锦夫『妇』就跟霜打了茄子一样,两个人心里都在敲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终于,池万锦有些担忧地问:“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江雪柔点头说:“我也觉得好像他知道了,可他什么都没和我说啊!你说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池万锦目光有点失神,这件事折腾的太大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他原来本想着,一说误诊,池漠洲一定开心坏了,然后这件事就完美地过去了。
但是实际情况和他想的完全不同,如果池漠洲听说误诊的话,恐怕要把所有人都折腾一遍,还不一定会罢休。
“那现在该怎么办?”池万锦看着她问。
江雪柔看向他,咬了咬牙说:“不然再『自杀』一次,这回真一点?”
池万锦立刻摇头,说道:“我不干了啊!哪怕坦白我也不干!”
还真一点?他真死了怎么办?更何况她再来一次,池漠洲指定把他送疗养院关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怂!”江雪柔白了白他,说道。
“你不怂?你把这事儿扛了?”池万锦瞪起眼睛问道。
江雪柔白他一眼问:“我为什么要扛?当初是谁干的这事儿?是我吗?你说你骗都骗了,我能不帮你吗?现在你想推我头上?我可不干!”
池万锦长长地叹了一声气,垂下头,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江雪柔瞥他一眼,抿了抿嘴说:“我看咱们一点反应都没有更像假的,咱们得有点反应。”
“反正我不再假『自杀』了啊!”池万锦立刻说道,声音很高。
江雪柔看着这个不争气的男人就叹气,怪不得弄不过他儿子,这样的男人简直是……
“你休息吧!我给他打个电话。”江雪柔说罢,站起身就想出去打电话。
池万锦忙说:“你就在这儿打,我也听着。”
江雪柔给池漠洲拨了号,池漠洲很快便接听了,上来就问:“怎么?我爸又闹『自杀』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江雪柔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问道:“你真的想娶那个女人吗?”
“为什么不娶?”池漠洲说罢,反问道:“妈,我对她是认真的,我迟早是要娶她的。”
江雪柔有点急了,失声问道:“可是你当初说过不和她结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