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处,罪恶常常可以藏匿,因为“暗”可以迷惑人的视野,也可以遮蔽人的洞察力。
就像这暗红色的衣裳,是不是也可以遮蔽掉血迹?
夜雨看着那暗红色衣服的男人,不过他也只是看看而已。
暗红色的衣服虽然少见,还没有少见到会让他特意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的地步。
犀沉也看到了那个男人,他盯着那个人多看了几眼。
男人很快便消失在人流中。
“你也看到那个人了?”犀沉问道。
“你是说那个穿暗红色衣服的男人吗?”夜雨问道。
犀沉点了点头。
“他穿的衣服很特别。”夜雨道,“不过师兄会跟我说起来,应该也不是因为他穿的衣服吧。”
“嗯。”犀沉若有所思的道,“我总感觉他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夜雨问道。
“说不清楚。”犀沉皱着眉,看来很为难的样子。
犀沉若是说哪里奇怪,就必定有哪里奇怪,这一点夜雨还是非常相信的。
“是不是那人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夜雨问道。
“没错。”犀沉道,“我总觉得……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会不会是师兄的老相识?”夜雨问道。
“不知道。”犀沉显得很苦恼,“看他的身形,我应该不认识,可就是有这种莫名很熟悉的感觉。”
“或许是一面之缘也说不定。”夜雨道,“像他这样的人,平时的打扮大概也异乎常人,偶然见到应该就会很难忘记了。”
“说的是。”犀沉道,“罢了,不去想了,反正那人也已经走远了。”
命运的交错总是让人啼笑皆非,正如夜雨和犀沉在不经意间,便错过了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暗红色衣服的男人去的远了,夜雨和犀沉也没有多么在意他。
前有武林大会,后有灵心去世,谁又会在意一个路人呢?
夜雨抬头望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阴沉了下来。
“可我还不想回去。”夜雨道。
“那就不必回去。”犀沉道,“趁着掌门人和倾君还没回来,我们在这临安城中大醉三天,也是无妨。”
说了大醉三天,他们就真的大醉了三天。
从楼外楼,喝到圆意轩,再喝到不知道名字的小酒馆。
午后的第一杯酒时,夜雨尚能保持理智,可是一壶酒下肚,他就慢慢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时候乌云也彻底笼罩了天空,大雨倾盆而下。
春雨如雷,将沉闷了一个冬日的尘埃扫去,可正是因此,春雨往往数日连绵不绝。
雨一直下着,天地仿佛都在流泪,酒杯在流泪,夜雨感觉自己也在流泪。
心中有很多想说的话,但他也知道,这些话说不出来,或者说夜雨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是什么样的。
对小迷,他完全恨不起来,虽然她骗了自己,可是她带给自己的感情是真实的,而且在迷蒙之中,夜雨一直都觉得她仍然是灵心。
对倾君,她是无辜的,可是书凝、楼心月再加上灵心的欺骗,让夜雨的心中真的动摇了。
他们虽然相识很久,可过往她已经欺骗过夜雨了,这段感情虽然生死相依,却一直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夜雨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信任谁,也许仅剩的可以信任的人,就只有犀沉和雪落两个人而已。
这些思绪很繁杂,也很令人忧愁,既然已经在酒桌上了,那么唯一能忘掉这些忧愁的办法,自然就是喝酒。
于是他们继续喝酒,喝到楼外楼的伙计苦着脸把他们架到隔壁的客栈,稍稍清醒过来便又去喝。
喝得多了,神智也不清醒,烂醉如泥时,夜雨感到自己出了一头的汗,或许汗里还带着些眼泪,他并不清楚。
犀沉一直在陪着夜雨喝,但他似乎并未真的喝醉,两个人中,总有一个要清醒。
夜雨也不忌惮在犀沉面前丑态百出,因为他几乎已看过自己全部难堪的样子。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过,就像是一场混沌又美妙的梦。
第四天的早上,犀沉推醒了夜雨,夜雨的头依然因为宿醉而昏沉沉的。
“已经三天过去了。”犀沉道,“我们也要向前看了。”
夜雨迷茫的点点头,犀沉的说法让他感到些许悲凉,他从不觉得忘记一个人只需要三天。
可是距离武林大会也只有不到五个月了,这种时候就算跌倒了,也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站起来才行。
“我们回到山上吧。”夜雨道,“我也已经很多天没有练剑了。”
天依旧是阴的,雨没有前几天大了,但还在零星的下着。
那架黑色马车仍然停在客栈外,车辕和车厢都已经被彻底打湿了,水淋淋的。
拉车的马在马厩里,三日没有赶路,它看起来懒懒的,犀沉拉它出来时,它才不耐烦的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两人将车归还后,一同上山,下了三天的雨,飞来峰的路变得很泥泞,但是泥泞当然不可能拦得住夜雨和犀沉。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味,有一点刺鼻,却又让人觉得很清新。
山行数里,终于到了悬玉山庄。
悬玉山庄也被大雨冲洗过,牌匾在蒙蒙烟雨中闪烁着细碎的光泽,好像挂在脸上的泪珠。
仅仅是三天没有回来,夜雨却觉得仿佛是过了一生般漫长。
他第一个走到雪落的房前,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灵心生前呆的最后一个地方,夜雨痴痴的走到卧房,灵心点燃的烛台还摆在那里,墙上也仍旧留着刀痕。
窗纸被犀沉捅破了,虽然风不大,还是有些雨渗了进来,地面湿漉漉的,所幸屋子里没有什么东西。
夜雨失神的抚摸着那道刀痕,他的眼前好像又出现了灵心的模样,他忽然觉得对自己来说,也许“小迷”才是那个失真的人。
夜雨太过出神,以至于犀沉什么时候不见了,他都并未发觉。
终于,“梆”的一声响打断了夜雨的思绪,他猛地回头,只见犀沉手中拿着一根木棍,站在门边。
犀沉懒洋洋的笑了笑,道:“师弟,你练了几个月的剑,应该还不错吧,不如咱们来过上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