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这件事情还是很棘手的。
宋明这里看似是占了一份大义,可是实际上,却是经不起仔细推敲的。
宋威觉得如此处置不妥,可他尚且年幼,而且这种事情也从未让他沾手过,所以他一时之间也不知当如何处置。
宋威和新上任的湘郡王李行关系还不错,当天晚上就去找他大倒苦水了。
李行是跟程景舟打过交道的,自然知道程景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劝你还是回去说服你大哥早早让步为好,否则,程县令可不是一个眼里能揉沙子的人。你看看前面的嘉华县主,在圣上那里何等受宠,不也乖乖地将田产给处置了?不仅如此,嘉华县主也奉上了一些税银,不在于多少,而在于这个姿态一拿出来,就表示嘉华县主也是服气的。”
宋威愣住,是呀,连在圣上面前得脸的嘉华县主都服了软,那他们宋家为何一定要跟程县令对着干呢?
李行看他一眼,便知道对于家中产业方面的事情,他都不曾上心。
“我们湘郡王府的田产只有那么一处在丰县,余下的不是在京城近郊,就是在其它县,这次的事情,让我们都敲响了警钟,不仅仅是丰县,其它地方的田产我们也都做了处理,无论是明是暗,总归不能闹到御前去,否则,那才是真正地让圣上震怒。”
宋威很明显被吓到了。
他的确年幼,但是不代表他就听不懂这些事。
连湘郡王府都这般谨慎了,那大哥为何执意不肯松手呢?
是因为觉得有父亲和二哥在边关镇守,圣上就一定会对他们宋家格外开恩吗?
这种可能性,宋威觉得不大。
“宋威,我与你二哥关系不错,兹事体大,我建议你还是赶紧给你父兄写封信吧,我这边可以帮你安排人手,尽快送达边关,正如你所担心的,不能给你父兄拖后腿。”
宋威深以为然,当场就写了信,然后交由李行的人送去边关。
快马加鞭,若无意外,有三天,这信也就能送到边关了。
“可是如今家中有两个庄头被扣在了丰县县衙,我大哥如今病着,也算是有个借口,可是我总觉得程县令那里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李行点头:“程县令的确是不好糊弄,我也担心你大哥这一回闹的太大,万一此事被上奏,无论如何,总归是你们宋家犯了国法在先。”
言外之意,不要再拿什么养着伤残老兵来做借口,任何善举,在国家律法面前,都得低头,否则,偌大的一个国家,还如何治理?
都去讲大义讲人情了,这律法定出来又有何意义?
“我大哥那人听不进去,我今日就显些被他责骂。而且母亲担心大哥的身体,也不许我再去打扰他休养。”
“那你可以自己去一趟丰县,就以你宋家三公子的身份去,最起码,先将你大哥病倒一事说清楚,能争取一些时间也是好的。”
这法子听上去好像没什么用处,但是至少可以不让程景舟把这件事情闹大。
宋家虽说兵权在手,但是他们这些做武将的,最忌讳的就是有说他们功高震主,一旦被圣上起了疑心,那估计最后就是要被抄家灭门的命。
当然,当今圣上倒是不至于,而且大治朝并不缺武将,宋家虽说手里有兵权,但是整个大治,像宋怀恩这样的大将军,少说也得有二三十个。
估计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宋明才会觉得圣上不会对宋家出手?
宋威想不明白,总觉得这朝堂之上的事情太复杂,他这脑子想不清楚,还是听李行的话,直接去一趟丰县吧。
宋威没有再去打扰大哥,他带上两个仆从匆匆去了丰县,此事也不曾告知家中任何人。
当外面有人过来通禀,说是镇国将军府的三公子来拜见时,程景舟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有谢修文这位岳父在,所以他知道宋明病倒了,想着好歹也是大将军的长子,所以程景舟并没有直接就带人上门去逼问,法外总还有人情在,所以他总得想些迂回的法子。
没想到,宋威竟然来了。
程景舟对这位三公子就知之更少了,只知道这位三公子于练武上天赋一般,但是读书还不错,如今正在国子监内读书,只是不知何故,竟然寻到丰县来了。
“快请进来。”
程景舟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等着这位宋三公子。
宋威是白身,进门后作揖行礼,这显然就是走的书生之礼,程景舟命人上茶,之后便快速地打量宋威一番。
宋威年轻,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只怕对于人情世故,多有不懂。
“宋三公子此来,可是为了田庄一事?”
宋威脸色微红,原本就不知道当如何开口,没想到还是程景舟率先直奔主题了。
“回程大人,一切皆是我将军府的过错,那些田地里,有些是之前父亲怜惜那些伤残老兵而购置的,当时也是怜悯他们日子艰难,所以都挂于自己名下,也是为了能让他们多存些钱粮,不想竟是给您添了麻烦。”
这一点,程景舟之前也是想到过的。
只不过,他并不认为这是他们将军府至今还不肯将田产清理干净的原因。
这个理由太过牵强。
但是程景舟也会做人:“先前之事,本官可以不追究,毕竟都是为了大治朝卖过命的勇士,律法不外乎人情,过去一切,本官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之后如何,还请三公子能给一个明确地答复。”
“大人放心,这些田产我们肯定是要直接落到那些伤残老兵名下的,只是因为人数众多,还有因为过去了些年头,所以这名册上也有些变动,还请大人能宽限几日。”
程景舟挑眉,将军府的这个人情,他还不能不给。
他隐约能察觉出这位三公子应该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三公子,敢问大公子如今身体如何?”
宋威见他突然将话题转到了大哥身上,只得如实回道:“我大哥前些日子旧疾突发,如今还下不得床,这些事务也不敢拿去烦他,故而才会有此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