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爷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好了,嘉华县主若是能为他们做主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也得让她出点儿银钱帮衬一把。
还不错,要来了两千两。
杜夫人清点了一下银票:“老爷,咱们这银票已经凑够了,还要将那些陈粮抵出去吗?”
“自然!”
杜夫人有些心疼:“可是这陈粮只能抵市价的六成呀!咱们若是抵出去就亏了,可若是掺在铺子里的新粮一起卖,那能多赚不少呢。”
杜老爷白她一眼:“无知妇人!你懂什么?若是不将一些陈粮交出来,别人怕是以为咱们杜家富得流油了。若是抵一些粮食出去,而且都知道咱们是以低价抵的,旁人只会以为咱们杜家银钱紧张,最主要是做给程景舟看,好让他知道咱们是真心愿意服从他的命令的。”
杜夫人撇撇嘴,官场上的这一套她不懂,也没打算去懂,反正老爷是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要说这银钱他们家虽然有,但是这一下子要拿出上万两银票来,也是要伤筋动骨的。
好在从嘉华县主那里得了两千两,再抵一些陈粮出去,他们公中实际上拿出去的银钱大概也就是七千多两。
一想到这个数字,杜夫人还是十分心疼。
这得攒多少年才能攒出这么多银钱来呀!
若是以往,还好攒出来,可是如今这么多的免税田没了,这可是少了一大笔的进项呀。
程景舟命人将陈粮仔细验看之后,确认没有发霉也没有掺假,这才收入粮库。
至于银票,自然是也收归衙门。
有了杜家做例子,后续的清丈工作可就展开得相当顺利了。
尤其是查到了嘉华县主名下的田产时,县主府的下人们十分配合,这让其它人看了,自然也不敢再生事。
而且,在嘉华县主开始处置那些冒出来的田产时,很多人就听到了风声,自然也跟着赶紧处置,只不过这处置的方法略有不同罢了。
像是嘉华县主,她不是一个将银钱看得太重的,所以按正常的市价的七成,直接就将这些田产给卖出去了。
而有些人则是不乐意吃亏,强行让一些地方上的农户或者是小地主以市面价吃下,这也算是欺凌乡民的另一种方式了。
程景舟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不过他什么也没做,现在的首要任务便是清丈,先将这一点做好之后,再提其它的。
不过,他也命人多留意着,可不能因为清丈再闹出人命来。
这日,耿家庄就因为清丈一事闹开了。
耿憨子名下有十五亩良田,还有十亩的中等田,按律,这田地越差,缴的税粮就越少,毕竟老百姓也得吃饭。
可是今日轮到要测量他家土地时,耿憨子的媳妇竟然在地头上连哭带骂的,扰得差役们也没法儿办差。
负责此事的,正是先前被程景舟提拔上来的宋大胆。
宋大胆以前也是因为活不下去了,这才啥事都敢干,如今见这位大婶如此闹腾,再一打听,得知是被人欺负了,不由得便心生同情。
“这位阿婶,你有话好好说,这册子上可是登记了,你家有十五亩良田,十亩的中等田,我们只是依法来测量,又不会贪你家的地,您不必觉得委屈。”
“呸!当官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啥就良田了?我们家那十五亩分明就是下等田,一季麦子,一亩地连二百斤都长不了,咋就成上等田了?”
宋大胆皱眉:“可是我们昨儿就看过了,的的确确是上等田呀。”
“那根本就不是我家的田,凭啥就得让我们家交税粮?”
“什么玩竟儿?”宋大胆被这话给说懵了,咋就不是他家的田了?
宋大胆还要再问,耿憨子却过来将人强行拽走,边走边骂骂咧咧地:“你介败家娘儿们!不是说了让你家待着!这种事你也敢往外说,真不怕那些人来找咱们算后帐?消停些吧!”
后面那耿憨子还要继续,但是宋大胆已经听不真切了。
察觉到这件事情不对,当晚回去后,宋大胆虽然已经累极,但还是去求见程县令,并且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十五亩的良田,你昨日确定过了?”
“回大人,的确是确定过了。当时我们站在地头上的时候,宋憨子自己也承认的,当时他们的村长也在,明确表示这的的确确是耿憨子的地。”
程景舟也是见识过一些乡绅恶霸欺民的手段的,而且清丈并非是头一回,他曾翻阅过历次清丈时产生的种种冤案以及一些奇葩事,所以对于这等冒领田地一事,并不意外。
正如人们常说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比如说,按律,秀才名下可有免税田八十亩。
但若是这秀才名下的一百亩都是下等田,或者是中等田和下等田都有,那么这一百亩田地也是都可以纳入免税的。
所以,这是有人动了这般心思,想着以好充次,好避过清丈的责任?
真是聪明呀!
若是如此,那要查起来倒也不是很难。
“你明日再去耿家庄时,找机会打听一下耿家庄或者是附近村镇可有什么秀才或者是举人之类的,再或者,是有一些达官贵人的庄子在附近没有。然后找个机会,跟耿憨子的妻子再多说些话,看看是否能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是,属下一定办妥。”
这可是宋大胆头一回正经地替县令大人做事,可得办得漂亮!
程景舟当晚又查阅了丰县的地志以及名人录,心中已经有了几个怀疑对象。
若是排除掉哪位勋贵的话,那就基本上能锁定故意瞒天过海的是哪一位了。
其实这种手法,很是拙劣,一旦他想要查证,容易得很。
比如说,这些地契,县中都是留有备份的,或者是一些购买时的记录。
田产几亩?位置在村中哪个方位?以某处为基准后步行多少等等,这都是有着详细记录的,可不是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这田地就是你的了。
程景舟突然就笑了,有人非得把这份功绩送过来,那他就不客气地收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