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与乞丐,这样鲜明的地位差距,强者总是可以在第一时间去碾压弱者的灵魂。
而那个可怜弱智的灵魂在瑟瑟发抖,既不能反抗,也不能表达。
国王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般看着这个青年道:
“特尔公爵,我将赐予你无上的荣耀,你将是这个国家的公爵,你会拥有财富和权利。一个星期后,我将为你举办一场热闹的舞会,让更多人看看,你的风采。”
也许是来看笑话还差不多。
这一趟皇宫之旅对谢耀来说并不太顺利,离开皇宫之后,他回了旅馆,远远的便在旅馆的门口看到了蹲守已久的熟悉面孔。
他的记性虽然并不是很好,可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那个蹲守在旅馆门口的男人,是尼克先生身边的仆人。
对方也看到了他,顿时眼前一亮,上前礼貌探问:“见过特尔公爵大人!”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仆人屈礼道:“我家大人有请。”
“我现在不想去。”谢耀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绕开他,并不想搭理。
“特尔公爵大人莫不是忘记了我们家大人的恩情。”
仆人的声音变了,少了几丝恭敬,多了几次威胁,“特尔公爵大人有今天,得多想想这一切是谁出了力。”
就连一个仆人都敢这样蹬鼻子上脸,轻而易举的威胁谢耀,谢耀怎会不气,可他的气就算再大,也只能憋在心里。
收了脸色,不得不答应下来,“带路吧。”
仆人左瞧瞧右看看,“大人身边不带个侍从吗?”
谢耀懂了,尼克公爵根本不是想找自己,真正的目标是时雨。
他深知自己现在的这一切都是时雨为他博得的。
“你等等,我上楼去叫他。”
“那大可不必,小人去跑腿就好了,公爵大人请在此等候,我片刻就回来。”仆人点头哈腰,麻溜地消失在了转角。
谢耀的脸阴沉沉的,紧拽的手和压抑的混杂情绪让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相处。
偶尔路过店铺门口的路人,见他面色阴沉,很自觉的让开。
马车刚经过转角,坐在车上的时雨和谢耀都是一脸沉默。
变故就此发生,马车之外,一股混乱的人群向这边涌来,人群中不断有声音高呼。
“让开!让开!”
“小偷,别让小偷跑了!”
“让开!”
人群混杂,短短几秒就把马车前行的道路堵得死死的。
车夫皱着眉头,他可是得赶在天黑之前把客人带到,于是毫不留情的抽了几鞭子,大声吆喝:“都让开,别挡道!”
马车一阵颠簸,靠在车窗位子的时雨,目光微微闪烁,有个小东西溜到了马车底下。
他装作没在意,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马车在混乱过后继续前行,隔着一道板子,车夫歉意的声音传来:“给两位带来不便,请原谅,刚才路边发生了些状况。”
“没事,你继续赶路吧。”谢耀回答。
车夫挥着鞭子,让马车快速地跑了起来。
离开了繁华的国都,连着街道外的城市变得广阔,护城河外四周都是货车,挨着的码头上也是一片人流为患。
他们绕着河边的绿茵小道,一路来到了郊外的小别墅门前。
两人下车,由仆人为他们引路。
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两个的到来,仆人的脸色一点都不惊讶,引路的女孩看到时雨,脸色微微一红,这一路上,光说话就咬了两次舌头。
绕过一条花圃园,顺着洁白的石板路,一直蔓延到荷花的尽头。
许久不见的尼克大公爵穿着一身火红的狐狸毛大衣,棕色的长发披在肩上,灰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俩。
“请坐。”
尼克公爵直接忽视了谢耀,他热情地绕到时雨的身后,为他拉开椅子,“真高兴你能来。”
旁边的仆人则为谢耀拉开了椅子。
即使这样明目张胆的区别对待,谢耀终究没有办法去反驳任何事实。
现在的他只是表面上得了一个公爵的名号,实际上权力的交接还没有到他的手上。
只有等他真正强大起来,他才能去反抗所有那些让自己不顺心的事情。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尼克公爵先生。”
“请不要这样生疏。”
尼克拖着板凳紧挨着时雨,几乎快粘在了对方的身上,他的热情就像是天边的夕阳,绚丽夺目,“请称呼我为尼克就好。”
时雨挑了挑眉梢,深吸一口气,尼克对他深深的爱意化为一股浓烈的气息被他吸了进去。
真是美味不是吗?
可惜还不够,他需要的是更加纯粹的爱意。
“那么尼克先生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国王陛下会在这周举行一场盛大的舞会,来庆祝你身边这位特尔公爵先生的诞生。外加,的确有一些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
“这种事情和我身边的特尔先生商量就好了,没必要找我吧。”
他端着酒杯,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仆人,更像是高高在上的主人,两人的身份完全颠倒。
尼克先生看着他优美的饮酒时弧线,火红的红酒点燃了他身上所有的热情。
“我为你准备了一套礼服。”他拍拍手,两个仆人端着一套衣服从侧边的房门里出来。
那是一套很美丽的洁白礼服,衣服上用金色的丝线在袖口绣着乐斯特王国的国花。
金丝菊,深海蓝的宝石扣点缀在衣服上,左肩上的点缀花,以及飘带一直延伸到腰际。
这根本不像一件礼服,倒像是一位即将演出的演员应该盛装出席的礼服。
“谢谢你的好意,尼克先生。”时雨笑了笑,下一秒却回绝了,“参加舞会的礼服我已经有了。”
尼克先生的脸色有些糟糕,隐忍着没有爆发出来。
“那真是遗憾,我还期待着你能穿上这件衣服是有多么的美丽。”
其实时雨本不想拒绝的,但是他讨厌花,他讨厌所有鲜花。
当初如果不是为了帮助谢耀得到权力,才不得已用玫瑰来诱惑他,可是现在这个老东西已经没用了,不再委曲求全的时雨也露出了自己恶劣的性格。
“真是遗憾,那件衣服太丑了,我觉得他配不上我。”
尼克先生藏在桌子下的手微微颤抖,不难发现上面密布着许多细小的针口。
“的……的确不怎么好看,我让仆人再改改,做一套更加美丽的。”
时雨没有点头答应也没有摇头拒绝,他恶劣的吊着尼克的胃口,简直坏透到了极点。
美酒配上火红的夕阳,一切的话题根源,都在美貌青年的一笑一颦之中进入尾幕。
尼克先生邀请时雨留下来,但是他被拒绝了。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在隐忍,让护卫把人扣在了院子里。
谢耀护着身后的人,目光警戒:“尼克先生,你这是想做什么?”
站在石台上的尼克先生抬了抬手,两边的打手后退几步,却没有退开半弧形的包围圈,依旧不肯给他们撤退的后路。
“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
尼克先生虽然在皇宫里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但他在面对自己喜爱的人时,总是会心软妥协。
“时雨,你忘记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呢?”
尼克先生的灰色眼睛里,满是被欺骗的痛苦:“你说过,只要我帮了他,你就会和我在一起!”
话语中满满的绝望,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于时雨身上的抗拒。
昔日对他百般讨好,满是风情的美人。
此刻那双眸子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和眷恋,犹如参了冰的寒空,在他的花园里落下了冰天雪地,一片孤凉。
“为什么?”尼克先生质问他。
“大概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时雨面露笑容,平平淡淡的话语却像无数把锋利的刺刀,扎在尼克的心口,不深不浅,却刚刚好。
尼克的脸像秋后被雨打湿的花园,失了风度,没有一点昔日的风采。
如果他这个样子被普通人看到,无论是谁都不相信雷厉风行手段厉害得尼克先生,竟然也有这般落寞的时候。
“求你……”尼克几乎下跪的看着青年,他忍受不了对方离开他的日子,“求你了,时雨。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你了,待在我身边哪也不要离开……”
犹如影子一般被人忽视的谢耀,目光从尼克先生身上移开,抿着嘴唇看着身侧的人。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坦白,时雨懂了。
“你希望我答应他?”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谢耀赶紧摇头,慌乱的目光却出卖了他,心里的那一刻,曾经冒出过这样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只冒出了一瞬,就被他如同揉一团垃圾一样,给抛出去了。
他的确非常想要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是去利用身边的青年,这个将他从地狱里带出来的恩人,他还是办不到的。
“真的?”时雨不相信,“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谢耀不敢抬眼,他害怕自己这双直白的眼睛将心底的想法透露的干干净净。
不管有没有这个意思,时雨忽然看到了谢耀心口那一颗逐渐被黑暗沾染的心。
本来没打算把他变成猎物,可是眼前的人,他的心脏已经在转变了。
如墨的黑色暗物质,包裹着他那颗滚烫跳动的心脏,一点一点的渗透。
“好啊。”时雨跟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说:“亲爱的尼克先生,说话还算话吗?”
尼克先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听到了两人短短的交谈,却没有听个明白。
“你的意思?”
“我要你给他一些权利。”
尼克先生的脸有些慌,“这怎么行呢?他只是国王陛下的一颗棋子,没人会给棋子一个真正的权利,何况他没有任何皇室血统!”
“你不是同样没有皇室血统吗?”时雨的话让尼克先生的脸僵了僵。
尼克先生的确是没有皇室血统的贵族。
可那不一样,他是凭借着实力,跟着国王陛下出征多年,在战场上、在刀口上舔血,为自己博得了荣耀和光辉。
他的努力怎么可以和眼前那个废物相比。
在他眼里,谢耀就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又怎么配得上他的权力。
他的脸上带着犹豫,时雨却不给他犹豫的机会。
“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沉默的尼克先生咬着后槽牙,最终还是妥协了。
“我答应你。”
本应该无比荣耀的人,不知为何竟在短短的几天里变得如此的卑微。
回去的路上,还是同一辆马车,可两个人的心境都变了。
舞会当天,来自米奥杰庄园的马车,进入了皇宫的花园。
所有的马车都将在这里停靠,由侍从接待进去。
多拉西斯脸上的伤好了,只是被玻璃扎到了些,服用了上好的药,再加上特别注意的保养,现在连浅浅的疤痕都看不到了。
他阴妒的脸没有了往日的高傲,就连别人的窃窃私语都会怀疑是在嘲讽自己。
在仆人的接待下,他选了一个安静的位置,与此同时,他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他的表哥唐克儿·坦斯汀,正笑容满面的和贵族女孩相谈着。
并不像多拉西斯那样面色苍白,因为他可不像多拉西斯那样被噩梦缠绕,快乐的活在美女的香吻里,每天都在思索着该怎么讨好贵族。
唐克儿在贵族圈里的确是个被姑娘们热捧的潇洒公子。
他风趣幽默,为人又乐观,加上他礼貌的绅士风度,在贵族圈里留下了无数好名头。
多拉西斯就差远了,贵族圈里,他就是一个高傲、毫无教养的臭小子。
此刻这个在贵族圈里被人嘲笑,没有教养的男人,正坐在角落里独自喝着闷酒。
吵闹声突然变得安静,就像有人在这个环境里按下了暂停键,又仿佛突如其来的力量掐住了每一个人的脖子。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门口,多拉西斯沉浸在自己的思虑里,等他注意到周围太过安静的时候,目光正好看到从门口款款而来的熟悉面孔。
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只能去怀念对方留下的体温和气息度日。
那个他渴望了将近疯魔的人,正挽着他最痛恨之人的胳膊,身穿着一身洁白如霞的漂亮西装,面色幽淡,浅浅而笑的走入舞会中央。
“那少年可真美呀!”
人群中传出惊叹,和唏嘘不已的夸奖。
能够进入到上流社会的人,身份自然都不简单。
大家看到那个容貌与花一样惊艳的男人时,瞬间就将他的身份抬高到了一个令人感到神秘的角度。
时雨……
多拉西斯条件反射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想要靠近那个在人群里的影子,却被无数人隔绝在人群之外,就连他颤颤巍巍的呼吸声都显得那般的脆弱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