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天枢才揣回肚子里的心，因为想到某些事，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
“身体崩溃？”天枢轻声问了一句：“我不太明白。”
太岁，食之轻身不老，延年神仙。
吃过太岁的人，身体应该要比常人更坚韧一些才是，怎么可能会身体崩溃？
商陆点头，“我在三界辗转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到吃过太岁的人。”
“甘遂？”天枢明知故问道。
“他是陆卿从黑市买回来的人，刚见到他时，浑身长满了肉疣，相貌骇人。”
“怎么会？”天枢也是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关于太岁的事。
“那是长生的代价。”商陆面色凝重，“如同世间万物都没有十全十美的道理，得到什么注定就要失去什么，有时候，失去的甚至比得到的还要多。”
“长生的代价？”天枢重复了一句之后，才发觉自己似乎变成了陆三通之前形容的叫什么“复读鸡”什么的。不过先如此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吃了太岁得了长生，可甘遂却失去了自己原本的样貌，变成一个怪物；失去了自己的妻儿，不知须臾多少载，始终孤身一人，也不知是辗转了多少个城镇，最后在颍中城的黑市寻得一处落脚点。”
“……”
天枢的关注点完全不在甘遂人生的起起落落，或者几经辗转，他唯一注意到的，是甘遂竟然还有妻儿！
“也许，甘遂没有遇到我们的话，恐怕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变成另一个太岁。”
“你还在听么？”
许久没有得到天枢回应的商陆不得不从自己的思路中抽身去看一眼天枢，见到他愣在那里，似乎还有些“石化”？
“哦，哦哦哦……”天枢一连回应了无数句，“在听，这个甘遂是挺惨的，那么他来信鸦之后，打听到自己的妻儿的消息了么？”
“嗯？”商陆也是一愣，不禁喉咙里直接发出一个疑问词。
天枢的关注点是这个？
“时间太久了……”商陆又叹了一句，“甘遂这个名字，还是陆卿给他取得，因为他在人间浑浑噩噩不知多少年了，至于妻儿，怕是早就……”
天枢看着在院子里忙着打理花草，把自己捆成一个木乃伊一样的甘遂，不免心生疑惑：“可是……甘遂先生现在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浑身都是肉疣啊。”
见到话题终于步入正轨，商陆这才正色道：“剥皮去疣。”
“哈？”
这四个字光是听着就觉得渗人，怎么会有人想出这种法子。
“是陆卿在古籍上见到的，说起来，那古籍还是之前谢青送他的医术。”
提到谢青，商陆看天枢的眼神夹杂一丝不明的意味，细品出来其中的一点点敌意后，天枢怂怂地咽了口唾沫。
敢情是在这里找事？
谢青，何许人也？
不就是曾经三界第一智将，自己最得意的门生么？
“这个……”天枢瞬间觉得自己矮了半截，“这事儿能翻篇么？”
商陆轻笑一声，天枢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当成羊肉涮了。
心中还不免暗骂一句：“以前多么正经的一个人啊，怎么自从遇到了陆三通就坏成这样了。”
脸上还得笑了笑：“那就应该是落阳山的藏书了。”
“的确。”商陆也不否认，“陆卿照着古籍上的方法，花了正正半年的时间替甘遂医治。”
“可太岁在甘遂体内不知存活多少年，那里是她想祛除就能祛除的。”
“还真的成功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可是每每提起，商陆都忍不住要再夸一下陆三通：“不愧是陆卿。”
“成成成……”天枢连忙打住，“你刚刚也说了，甘遂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几乎就是太岁了，单单剥皮去疣，真的就能彻底根治？”
商陆沉吟一阵，“问题就出在这里。”
天枢来了兴致，因为寒苏还趴在自己腿上，所以只能抻着脖子往商陆身边凑了凑，“什么问题？”
“剥皮去疣后，甘遂的寿命应当也只有十余年，可是从去疣成功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甲子。”
“一个甲子？！六十年！”天枢倒吸一口凉气，若不是怕吵醒熟睡的寒苏，他早就跳起来了。
商陆垂眸看着手中的紫草，点点头。
院内鲜花盛开，争奇斗艳，可这在这空气中，唯一能够在众人鼻腔中存留的一种香味，是一种名叫“百里香”的珍奇花草。
天枢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商陆手中一直捏着的紫草上，问道：“这不过是长乐宫随处可见的紫草，你一直抓着它做什么？”
“随处可见，可是长乐宫之前，并没有这么多紫草。”
“你怎么知……”
“道”字还没说出口，天枢立马闭了嘴，商陆不知道还能有谁知道？商陆以梁逸的身份活在凡界时，作为这座前朝皇宫的拥有者，对于长乐宫的打理最为上心。
长乐宫的每一寸土地，种着什么花草，小小的院子里，桌椅是如何摆放，他都如数家珍。
“你的意思是，我们之中，有人在大肆培育紫草？”
天枢多少懂些药理，这紫草没有别的用处，唯独清热解毒，疗伤止血的功效数一数二。
“哪还有别人。”商陆定定地望着还在院子里忙碌的甘遂，“这段时间，不就只有甘遂先生打理花草最是积极么？”
“用百里香的气味盖住血腥味，用大量的紫草药液止血……”商陆轻轻掐断手中一株紫草：“这紫草刚长出不久，说明它的使用频率很高，大概四天一次吧。”
“甘遂先生的身体……”
“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商陆的声音越发低沉。
“虽然不知之前他用什么办法给自己续命，可是这次，他已经无计可施了。”
“所以你才会想让江山那个字灵回来？”
“他若真的死了，可是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我不想让陆卿再因为失去亲信而伤心难过。”
天枢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江山已经消失很久，也没见陆三通有多难过，每天吃得比谁都多，睡得也比谁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