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钦斯基少将很快召来部下,送上了这次特殊订单的成品之一。
那玩意看起来酷似特大号的橄榄球,金属外壳在两侧互相嵌合,留下一道横贯整个球体的细痕。赵白城捧起后看了看,将疑惑的目光转向少将。
“我也不确定是什么,它的内部构造就像个逐渐收紧的死结,我们从核心部分造起,越到外面莫名其妙的卡簧越多。等到两个半球外壳罩上,我很确定它再也打不开了,从里面被完全锁死了。”卡钦斯基少将示意赵白城去看球体表面唯一的一个凹槽,耸耸肩道,“这地方难道用来装电池?尊敬的赵,所以我说姓陈的是个疯子,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武器防具会是这个模样。”
赵白城思忖片刻,问道:“单子有多大?”
“大概能用这批玩具去装备一万人,造价方面我本来应该为客户保密,不过是你的话也无所谓了。”少将处事圆滑之极,卖乖卖得大义凛然,“像这些小蛋,姓陈的每一颗付我们十万美金,另外还有一万颗大蛋,每颗得付八十万美金。图纸是他的,部分原材料也由他提供,我们卖劳力赚点辛苦钱,呵呵……”
“小蛋大蛋”是少将能够拿出的最形象的比方,赵白城却并没急于去看另一批造价不菲的古怪装备,而是慢慢咧开了嘴。
他这一笑,少将的腿不由自主开始转筋,又是莫名又是害怕,“赵,你怎么了?”
“你有没有干过黑吃黑的勾当?”
“没有没有,我们最讲信誉,怎么可能玩这种花样,砸自己的招牌?”
“想不想干?”
“……”
“我让人跟你谈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赵白城喝完杯中酒,拿过那瓶伏特加,仰脖灌下。
卡钦斯基少将看到大半瓶刀子般的烈酒只滚了一个气泡,就以疯狂的速度从瓶口流泻殆尽,不由打了个哆嗦。赵白城似乎是被酒劲激发了体内热力,眼神微微发亮。
“红星新工厂是我在国内的立足资本,就连上面的大佬想要来插一脚,都被我回绝了。您现在让我把整个厂子搬去深渊,这……这……”少将在牙缝里嘶嘶地吸着气,两边腮帮吊着的肥肉一个劲颤抖,像头被猎枪在肚子开了个洞的狗熊,“我知道深渊的风力和熔岩可以解决兵工厂需要的能源问题,可您总不能就这么让我放弃一切,我毕竟是个人类,在彼尔姆要什么就有什么……”
“有这个吗?”赵白城冷冷地打断他。
少将张大了嘴,表情骤然僵硬,跟着从喉中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呻吟。
赵白城像空手撮燃火焰一样,右手食指的指尖上闪耀出一簇火种之光。在对战美军部队时,赵白城亲手屠杀的人造人超过千名,其中每一个实力都在十一阶以上。
这份堪称庞然的火种能量,他给了青影一半,剩下的一半是给斯嘉丽留的。而现在取出的这一丁点,虽然微乎其微,但对于少将来说,却是足以带来脱胎换骨变化的重生之钥。
那位订购大批玩具的陈先生,或许误认为斯嘉丽也是红星新工厂的人,也曾跟少将开出过这种好比魔鬼诱惑的条件。只不过他补充了一点,那绝非一两天能够完成的改造,少将没跟赵白城提及此事,就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现在赵白城却像推销大路货一样,随随便便就拿出了少将梦寐以求的东西。
少将不知道那簇火种之光究竟是什么,但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深红火光中跳跃澎湃的生命力。那股顺着空气延伸而来的热流正在渗进皮肤,深入躯体,沿着血液循环到达全身各处。二十三岁那年独自在在北高加索山区面对狼群的战栗感又回来了,一并生出的还有肌肉的抽搐,下垂的小腹在无法自控地收缩,苍老带来的松弛与无力全都像泡沫一般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这种久违的活力……
卡钦斯基少将甚至能感觉到昨天晚上让小娇妻用舌头服侍了大半个晚上也毫无起色的那条死蛇,正在以生龙活虎的势头昂首而起。明明不存在任何刺激,却已胜过有生以来任何一次晨勃。
“金钱、腐烂的社会和上帝给不了你的,我能给。”他看到赵白城的唇角向后扯起,与雪白的牙齿共同勾勒出一个狞笑。
“这还只是开始。”
入夜时分,低缓的小提琴声流淌在波卢餐馆里,衣冠楚楚的客人们低声细语着,偶尔有香槟瓶塞被打开的闷响传出,在悠闲氛围中荡开涟漪。
餐桌上放着一束花,无暇的玫瑰,比起斯嘉丽来,它却完全失去了颜色。佐餐的白葡萄酒度数很低,坐在桌对面的年轻男子似乎已带着醺意,就仿佛要醉死在那冶艳的眸影里面。
波卢餐馆未必是红场最有名的法国餐馆,但一定是最上档次的。侍应生的职业素养足以比肩克林姆林宫内勤人员,只不过今天都显得有些失态,几个男侍应在斯嘉丽桌边来往的次数似乎过于频繁。
“他们都在看你,你真美。”陈四海的俄语说得和华语一样好,在这方面的天赋上,他是斯嘉丽唯一见过的、能够跟自己相比的人类。
“谢谢。”斯嘉丽嫣然一笑。
最新款的香奈儿低胸长裙与那条蓝宝石项链,在斯嘉丽身上起到的作用并不是增色,而是陪衬。离得最近的一张桌上,坐着的现任沙俄财政部长已经不下数十次投来目光,毫不在意身边女伴几乎是要杀人的表情。他很想感谢上帝,自己同意了法国老友吃顿便饭的邀请。在看到斯嘉丽的第一眼,他跟其他男人的反应一样,先是震惊,继而惊艳,然后蠢蠢欲动。
财政部长能肯定,这个看上去很像中东人种的小妞,就算穿着一百卢布一件的地摊货,也能够轻易成为餐厅里的焦点。有些女人要靠衣装,有些女人则天生就有征服男人的本钱。在头发还没全白之前,他曾是莫斯科上流圈子里最有名的猎艳老鸟,经历征伐无数,却从来没遇上过如此尤物。
“不知道会不会跳肚皮舞……”财政部长死盯着斯嘉丽的蛮腰,念头方动,鼻血差点喷了出来。
“我去过的城市不多,在美国的话,三藩熟一点,也没什么好玩的。”斯嘉丽放下酒杯,一边应付着陈四海,一边不动声色地瞥向餐馆门口的几个华裔汉子。
那丑怪的独眼龙在冷风中喷吐着热气,竖起了衣领,直勾勾地盯着这个方向。他是陈四海所有跟班中长得最可怕的一个,脸庞仿佛被火融化的蜡,仅剩的左眼总是片刻不离陈四海左右。
青色的火焰,这是斯嘉丽唯一能从陈四海以及他那些跟班身上看到的,无法辨别位阶。这种古怪的能力,跟王大将军极为相像。斯嘉丽本以为同样来自华夏的陈四海会跟梵天有关系,随着一段时间接触下来,最终否定了想法。
“哦,三藩是吗,我们习惯叫它圣弗朗西斯科。我有架湾流停在那里,下次有机会一起去的话,希望可以邀你自驾。或者去阿拉斯加打猎也是不错的选择,那里的空气很干净,贴近大自然总是令人心神愉悦。”不得不说陈四海确实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即便略显醺然,言谈举止还是自制有礼。
陈四海有个绰号,叫“四海皇帝”。
三十岁,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在罗四海身上完全看不出岁月磨砺的痕迹,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总是肆无忌惮地表明着情绪,或许正是因为这份无需遮掩的自信,他要比同龄人看上去年轻得多。180公分身高,75公斤体重,他的体格略有些偏瘦,如果穿上西装甚至有点像文员。
当然,只是有点,他也从不穿西装。优雅和霸气在陈四海身上达成了奇异的共融,斯嘉丽总是不自觉地把他跟某个光头作比较,得出的结论是许多方面都极其相似。
像这样的约会,有数十次之多了。以异民的身份,面对一个人类,并时刻生出与虎谋皮的危机感——这让斯嘉丽觉得有点讽刺,但她并不打算放弃。
彼尔姆的兵工厂不止红星一家,全沙俄的妞也不是死得只剩下了自己一个。斯嘉丽觉得巧合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陈四海应该是奔着赵白城来的。
她知道自己在玩火,青色的火。如此强大诡异的人类能力者,或许就只有传说领域的异民能够与之抗衡。而自己一旦失手,结局就只能是尸骨无存。
但没有选择余地。
从把青影支走那天开始,就已经再无退路了。赵白城迟早成王,他的野心和能力注定会让深渊天翻地覆。几十万蛮牙不是个小数字,再加上以后的归顺者越来越多,自己跟青影如果不能及时展现价值,总有一天会被取代。
两个小女孩,紧紧抱成一团,睡在爬蛆的下水道边。偷不到食物的时候就得去翻垃圾,时刻得小心着被殴打,被强暴,被杀掉。整个世界都是黑暗冰冷的,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彼此的体温,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明天……
“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斯嘉丽放下酒杯,眼波温婉风情万种。
“等等。”陈四海忽然拉住她的手。
斯嘉丽挣了挣,没挣脱,随即露出妩媚笑容,“怎么?”
一切顺利的话,赵白城应该已到地表。把陈四海拖在沙俄直到今天,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男人心目中,永远都是得不到的才最好,再拖下去的话,不付出点代价恐怕是不行了。
其实姐姐和妹妹,有一个保持干净就好,就像小时候一样,长大后也是一样。
青影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个,斯嘉丽早已习惯如此。此时此刻,陈四海的那只手,却让她忍不住有点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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