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许是认错人了,民女唤做南湘竹,人称南夫人,并不识得大人口中的青儿是何人。”时慕青闻言,神色淡然地回道。自她假死后,已有两年未从旁人口中听闻这个名字。因而,对于这个名字,她已然感觉迟钝而陌生,正如一开始,她明明是现代的南湘竹,最后变成如今的时慕青,旁人唤她青儿,她也是如此陌生而迟钝。
张远闻言,却是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他的目光炽热而紧紧锁住她,沙哑的声音忽而笑着道,声音有些痴狂,他道,“青儿,你可能还不知,你坟中那具尸骨,是本官替你埋进去的。本官上次见完你扮的叶岚山归京,就命人,挖了你的坟。”
时慕青闻言,惊得直直地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第一次,时慕青心里忽得冒起一丝寒意,她不曾想到,他居然会痴狂至此,居然动手挖了她的坟。
这还是她印象中那个风清霁月的张探花吗?至少她记忆中的张探花,是不会如此做的。时慕青紧紧咬着嘴唇唇瓣,下意识地缄默不语。
张远见时慕青许久与她对视,面色冷冽,丝毫不曾改变,也并未与他开口,只是死死地磕头在地不愿起身,便连拽着衣角的手都出了青筋,死死不愿放开。张远只见她的肩微微颤抖,紧咬着嘴唇,却是不发一语。忽然就停住了已经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忽而别开脸不看她,仿若只是打量着放在桌上的茶碗,一下一下有意无意地拨弄着,他的声音过了许久才平静的传来,若你仔细聆听,可能还会发现偶尔还有些难以掩饰的颤抖,“那个为你做假户籍的人,本官给他调离了岗位,给了一笔不菲的封口费,让他连同家人举家南迁改头换面,如今这世上,只有本官知晓,你叫南湘竹与叶岚山。”
只是此时此刻,时慕青却是慌张地并未深究,因为她的心中是如此忐忑,许先她原本以为,只是南湘竹这个马甲暴露了,没想到张远的手段快狠准,也不愧为曾经的大理寺卿。查起来一步一个到位。
时慕青只觉得如今,她所有的伪装,在张远面前毫无作用,眼前的男人令她陌生而害怕,如今她已然全然没有任何底牌,这一刻,时慕青心里如同打着一门鼓般,七上八下没有思量。她在脑海里盘算着,若是他要抓她,可还有完美脱身的法子?可她并没将这些说出口,那人却像是已经洞悉了她所有的想法一般,冷冷地开了口,语气一瞬间仿若冬日寒冰,他冷声道,“可是在想着怎么再一次逃跑?”
时慕青闻言惊慌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盯着她不语,浑身仿若透着寒气的男人,正心下惊讶对方为何只凭观察她的神色便能洞悉她的想法时,耳中听得那人冷若冰霜地“善意”提醒,“青儿若是再次逃跑,那本官便只好将青儿假死复生逃到梁国的物证人证,一条条重新找齐然后整理好然后都带到陛下面前,或许陛下可能也如臣一般不一定一时找得到青儿,可是,青儿能逃走,但青儿你说,时府全府上下,还有留在大齐的兰竹一家,会不会因此替青儿去尝受那天子之怒呢?”
时慕青闻言,惊到抬头,她只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一字一句都在提醒她,不可起妄念。
可她只是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又怎么样才算是妄念?难道活在那些大齐深宫之中,尊着那些如同铁壁铁桶般围着自己拘着自己的那些礼教规矩,甚至无法随心所欲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才是时慕青应该过得生活吗?
就算她用了极端的方法去躲避和逃离,可是这,难道就真的罪大恶极?甚至需要诛灭九族?那这恐怖的礼教,她不服又是如何?
时慕青不卑不亢地望着眼前的人,眼神里尽是坚定与不屈,张远看着眼中散发着光华的时慕青,一瞬间看见了曾经的她,他眼中她曾经的身影与眼前的身影重合,慢慢变成一个人影,一个他熟知的人影。
张远默默地望着她,也许是真的感受到她对他的抵触,也许是真的发觉,她并不想与他有任何纠缠,于是最后他还是轻轻叹了口气,从自己衣袖的锦囊里,取出一叠信封。
那信封中装的,是子衿这些年悄悄收集的时府自她死后,时父时母的状态,以及祖母的日常。这些年,他安排子衿常年派人在时府与她祖母的府邸探查,然后固定时间给他汇报。如今想到梁国或许可能会见到她,便想把她可能在意的这些东西,替她带在身侧。
今日这个时机,张远想了想,还是走到她面前,将跪地的人扶起,把这些信递到时慕青的手中,然后礼貌地退到刚才的位子坐好,方才幽幽开口,“青儿,本官知晓你不想远离如今这般安稳安逸的生活,只要你不消失踪迹,本官亦不想打破你如今的生活。”
张远说到此,内心一顿,他再也接受不了她再一次死在他面前的那个场景,每每思及,痛彻心扉。他如今最想的,是她平安喜乐每一日。哪怕并非陪在他身侧,只要她安好即可。
张远看着眼前的女子愣愣的看着手中一封封叠的高高的信件,有些错愕地看着他。知晓她可能不知他给的是什么,叹了口气,解释道,“青儿,这是本官派人收集到的你父母与祖母的近况,本官知道,这两年,你离家甚远,又因种种原因,确实不便以现在的身份回去探望,本官此次赴梁国,顺道为你带来些乡音,希望你可以喜欢。”
张远的话音刚落,便看见时慕青接着信纸的手有些颤抖。她没想到今日,她还能看见祖母与父母的近况,想起祖母与父母,不知为何,她一双眼眸瞬间含了热泪盈眶,就连打开信纸的手都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