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超前而大胆的言论,在如今的朝堂之中只怕会掀起轩然大波,尤其是贬黜世家特权一条,还有男女平等,女子也可入仕经商等等,还有人人平等,天子与庶民同权,甚至于她描写的那个天下为公的大同社会,真的可能存在吗?
张远与慕容渊深深对视,相顾无言。那篇策论因为言语太过大胆,慕容渊害怕给时慕青招致世家仇恨,便让张远换了她的那篇策论封锁了档案。但是她的文章以及她的那种超前理念,却是如同星星之火,在慕容渊与张远心中点燃了火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们相顾无言,此刻彼此间全是信任与坦诚。慕容渊与张远都不曾开口,但是对视那一刻,两人已然明白,他们想一起一统大齐,想要一个打造一个,如同时慕青策论里写得那般,政治清和、海晏河清、天下为公的大同社会。
这是如今的大齐不曾有的局面。如今的大齐,世家势力依旧云集,世家贵族依旧享有特权。寒门即便苦读数十年,也鲜少能有重用。
如今祖祖代代遗留下来的男尊女卑的思想,以及士农工商商人最末的身份,以及女子当嫁人为妻相夫教子的观念,真的可以被打破吗?人人平等?男女平等?女子入仕为官?女子经商?这般抛头露面更是闻所未闻?这些真的可以被如今的大齐所接受吗?
张远不知。他只觉得前路依旧漫漫,遥遥无期。
或许,有朝一日,他能够辅佐慕容渊,建造一个真的如他们所创想的那般大同社会,一个崭新的大齐,一个不一样的大齐!
张远思及此,他的眼眸在黑夜中,熠熠生辉。就像那日慕容渊眼中的熠熠星光般美丽的眸光,熠熠生辉。第一次,张远与慕容渊,有了同频共振的感觉。张远与慕容渊,内心深处,对于这样一个只能存在于想象中的社会,是充满期待与渴望的。
似乎即将有一颗来自天外的流星,划破天和大陆寂静而漫长的深夜。那颗流星以微弱而渺小的光芒,划破夜空的漆黑炽热燃烧,最后狠狠撞击地面,撞击的火花点燃了地面的枯草,随后便是烈焰燎原。
时慕青的策论,就是那颗渺小而孤单的流星,她描述的那个大齐王朝,便是那最初点燃枯草的那点火星。张远与慕容渊深信不疑,他们不会是唯一传播烈焰的播火者,正如人所一直对火种的崇拜,对太阳的崇拜。
即便黑夜再漫长与漆黑,即便人们要与黑夜奋斗拼搏,也阻挡不了人们对火种与太阳的渴望。
那个崭新的大齐,便是时慕青描绘的新世界。而慕容渊与她,都甘愿化作她手中对抗黑夜的火炬,与她一同,面对这条塑造之路上的荆棘。
······
两日后的深夜,神武军连同北上的援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二殿下的宫殿团团围成一个铁桶。
无数的神武军士兵与弓箭手对着宫殿外架起密密麻麻的长弓,数不尽的尖冷长矛直直对着慕容胜的宫殿。
同时,张远带着数队人,几乎在一瞬间,将所有二殿下有关的朝臣与文官武将府邸,通通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多朝臣文官武将连同家眷子嗣一瞬间被软禁在府邸,无数的长矛与利箭将其包围圈禁。
那一夜,凉京的街道灯火通明,无数凉京的百姓都见证了这般动荡而不安的夜晚。无数被围府邸内传来女眷害怕的哭啼声。大部分安分不动的朝臣,神武军只是围着,并未采取别的行动。而少部分负隅顽抗拔剑对抗意图想要冲破包围圈的武将府邸,也皆被人数众多的神武军拿下捆绑,甚至有的因为打斗激烈各有挂彩。
实在是负隅顽抗之辈,也以抗旨谋逆将冥顽不灵之辈定罪就罚。
大军将慕容胜的宫殿围的水泄不通时,张雪见哭哭啼啼地不顾阻拦冲进慕容胜的书房,她挺着肚子,满脸泪痕,哭哭啼啼地对着跪在坐在主位上对弈的慕容胜哭诉道,“二殿下,求您,求您救救雪见,救救雪见与您的孩子吧!三殿下带兵围宫了!二殿下!”
慕容胜依旧一袭白衣,他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房的沙盘边的主桌上,主桌上摆着的是一副残局,他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一子一子地下着棋局,甚至不曾抬头看一眼跪地的张雪见 ,似乎看不见张雪见似的,照样下着手中的棋子。
围殿半炷香,慕容渊派来的使官,一手拿着慕容渊的圣令,独自走入书房传纸。
使官走入书房时,便看见张雪见跪在地上抱着慕容胜的腿,哭得梨花带雨。而慕容胜仿若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般,只是专注于眼前的棋局。
使官见状,自顾自地宣读手中招降的圣令。那一字一句念的极其清晰,每个字都不动声色地落入慕容胜的耳中,慕容胜听得格外的清晰。
使官念完后,将那卷招降的圣令,轻轻放在慕容胜的棋盘边,轻声道,“二殿下,三殿下的旨意,老奴已经带到了。三殿下说过,给二哥一夜时间考虑,在东方既白时给三殿下一个回复,是接旨?还是决定负隅顽抗?”
那使官放完圣令,作揖便要告退,“老奴的任务已然完成,下官告退。”
使官走出了书房,侍从上前询问他,是否要一起护送他跑出去。而张雪见则是哭得梨花带雨,怪恼人清净的。
慕容胜抬头看向窗外墙头那被火把烧红的光亮,不发一语,只是让侍卫将张雪见带回房中歇息。自己则是一人留在原处,未曾动弹。
“殿下,走吧,让我等护送殿下冲出重围!属下与殿下换了衣物,让属下留在这替您!殿下,只要回到南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侍卫跪地,诚挚地恳求他离开。
慕容胜仿若未闻,只是淡淡看着窗外发呆。
又过了半晌,轻声问道,“她人呢?把她叫来吧。”
侍卫一瞬间明白,二殿下口中的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