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闻言放开叶岚山,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轻咳一声,淡然地道,“叶公子别当真,叶公子长得很像下官的家妹,家妹自小喜爱女扮男装,下官一时以为叶公子是家妹所扮,和下官闹着玩。如今看来,是下官认错人了,希望叶公子不要责怪。”
张远放开叶岚山,又变回了那个人间谪仙。叶岚山不敢上前,刚刚的张远,令她莫名有些害怕,她已然不敢做别的举动,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打着哈哈道,“大人,即是认错,小人便也能谅解。”
“如此,那张某便请叶公子,进包间吃上一顿家常菜,以示下官的歉意。请!”张远伸手邀请她入屋,叶岚山悻悻地笑着,有些尴尬,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拒绝。毕竟如果只有她一人,此时此刻她定是寻机遁逃,只是如今还有一个小竹子估摸着这半会儿一点声音也没有,应该是打晕了。她也无法带着兰竹一同跑,吃饭便吃饭吧,总不能张远还能把她怎么了?他如今身居要职,为人自诩清正不阿,总该是做不出强抢民男之事吧!毕竟如今的她,易容的是男人样子!
“那就如张大人所云,请。”叶岚山也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内,如今天气暑热,屋内包间还是在圆桌四角挖了大块的冰放在盆里给屋内降降暑气。
张远坐在叶岚山的隔座。原先选座时,叶岚山特意挑了个离门最远的位置,想着可以坐的远些。
哪知张远一进屋,就坐到叶岚山隔壁的座位上。偌大的一间包间,这么大一张圆桌,这十余个座位,他偏生要挤到她的身边,这让叶岚山有些不适应,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如今她只是扮作男子,如何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对手,而且刚刚叶岚山已经知道她与张远的力气相比实力悬殊。
张远见她对自己坐身侧并无异议,嘴边轻轻浮起一抹笑意,他的嗓音充满磁性,语气也多了几分愉悦,“瑞华,同后厨道一声,上菜。”
瑞华闻声下去,此刻屋内只剩他二人,叶岚山打量了四周,没有发现小竹子的身影,只能低声问询,“张大人,小人的侍从,张大人可有看见?”
张远闻言,嘴角掩不住笑意,果然,她还是担心侍从,才留下用膳的吧。张远望着踌躇的叶岚山,她的五官虽然用了易容术更改了形状,只是这双剔透晶莹璀璨如星辰的眼眸,他是不会认错的。
正如那年,她在齐宫梅园,倚梅回眸一笑,他在她的眼里,看见了星辰大海,看见了自己的眷恋。
这或许便是情爱的魅力,问世间,情为何物,叫人恼憎恶,添烦恼,爱嗔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正如那日她看不见他的驻足痴恋,而他明知那双美丽的眼眸中不曾有他的痕迹,依旧为她驻足伤怀。
张远怔怔地看着叶岚山,小厮很快端着鱼锅上来。这春朝阁有三绝:一绝景无双、二绝境清幽、三绝湖鲜绝。
这春朝阁独特的湖岛地段,奢华清幽并存的环境,以及这当日现捕现杀现做的湖鲜,一直以来都是这春朝阁的特色。
这是湖城特有的做法,小厮端上来一石座,内里是烧得通红的银丝炭,上边煮着一口铜锅,铜锅内煮的清亮的原汁高汤。那条今早刚从湖中捞起来的胖头鱼,此刻已然被厨师处理利落,鱼头鱼尾摆在荷叶盘的两头,中间是剔了鱼骨的鱼片,鱼片片的剔透薄如蝉翼般,白中透着微粉,片片摆好,如绽放的百合花瓣。
那用鱼骨大骨熬制的清汤,去骨留汤,炖至微微沸腾。侍从还端来了去壳的贝类,鲜剥好的虾肉,还有蔬菜、片的极薄的羊肉,满满地摆了一桌。
侍从一边拿着长长的竹筷将鱼肉放入高汤中烫熟,再夹入两人面前的碗中。再配上金桔汁与酱汁调好的蘸料,让两位食客享用。
“两位贵人尝一尝,这是澄湖的特产胖头鱼做的一鱼三吃,湖城的特色是以高汤烫熟现杀现片的鱼片,这可得趁热吃,鱼鲜美味。”小厮一边替两人布菜,一边解释道。
叶岚山折腾了半日,滴水未沾,此刻也觉得有些饿了,便也动筷尝了一口,入口即化的鱼鲜,在唇舌荡漾的高汤清香,确实不同凡响。不由多尝了几片。
张远只是浅尝了一口,便不再动筷,只是浅尝几口清茶,便满脸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叶岚山吃着。
叶岚山吃得很香,不知不觉,那片好的鱼肉,已然差不多都进到她的碗里。待到她反应过来,抬眼看见张远并未动筷,只是一脸宠溺地看着她吃,不由心中一惊!难不成,张大人又把自己当成他家妹的替代品了?
这目光,吓得叶岚山一对视,便立刻低下头专心干饭,避开那道看着她灼热的目光。
“叶公子,慢些吃。”张远看见她唇边沾的鱼屑,笑了,食指纤细,轻轻拂去她面上的残渣,满是宠溺的笑,“若是不够,再点一条,贤弟要吃,几条都是有的,可以现做。”
叶岚山闻言,惊讶地抬头,看着张远眼眸中不加掩饰的宠溺,以及如此亲昵的动作,多少有些不习惯。这真的还是时慕青印象中那个清冷如谪仙的张大人吗?或许她已然习惯张探花为的冷淡淡漠,如今这高岭之花突然掉下凡尘,倒叫她有些难以置信。
“张大人,小人,小人失礼了。”叶岚山作揖致歉,却被张远摆手拒绝,“贤弟,既然你我如此有缘,又如此喜爱这《夜宴图》,不如贤弟与本宫结拜为义兄义弟可好?若贤弟答应,那本官便将手上的《夜宴图》拱手相送。”
张远如此豁达,倒叫叶岚山不知如何推却,“张大人,小人无功不受禄!万万不可。”
张远闻言,却是眸色一凛,如今他自然是不愿意就此放过与时慕青多些交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