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的绘画如今还是停留在简单的人物造型,且多为不设色的白描稿。因而,当时慕青的《寒雀图》会绘出时,便连授课嬷嬷也是一惊。
绘画考试结束后,众贵女画的还是人物小肖像与一些花居多。朝阳公主画的是《窗案绘眉图》,朝阳公主的人物小肖像寥寥几笔,那人物的神态动态已然跃然纸上。从笔锋与线条也十分利落。
傅倾雪画的是一幅《寒梅图》,枯树寥落,寒梅灼灼绽放。树枝笔墨遒劲,梅花姿态也是姣好。
其余一众贵女,有画兰花、墨竹、人物肖像的,只不过比起她们两位,稍稍在绘画功底上略逊一筹。
授课嬷嬷看了所有考卷后,选了三张最优给宫廷御用画师无记名评选,最后画给时慕青评了甲等。朝阳公主乙等,傅倾雪丙等。其余为丁等,两人画工最弱为戊等。
评选结果一出来,嬷嬷归还众贵女的绘画,别的贵女都忍不住过来看慕青的《寒雀图》。
只见那一方长条画纸中,树干在形骨清秀的麻雀衬托下,显得格外浑穆恬澹,苍寒野逸。此图树干的用笔落墨都很重,且烘、染、勾、皴,浑然不分,造型纯以墨法,笔踪难寻。
从画功来看,时慕青确实是有几分绘画功底深厚的。从题材上来说,这次选题又与众贵女有所区别,从绘画本身来说,只有她用了多种笔法墨法,可见有一定的绘画造诣。
朝阳公主原先也不服时慕青凭什么得甲等,直到她看见时慕青的画,怅然若失,“明明只是画了几只麻雀与一棵老枯树,却让孤觉得,这满画的冬日寂寥与灵动鸟雀的鲜明对比,使冬寒愈寒。时慕青,孤喜欢你的画。”
傅倾雪,还是那副不悲不喜,淡漠疏离的姿态。这些日子下来,时慕青其实蛮喜欢傅倾雪的,她就是那种以前班里的优等生,门门拔尖,成绩优异。傅倾雪长得如同天上谪仙般,带着种与生俱来的华贵之气。再加上她本身清冷疏远的外表,好似九天仙女,无法令人近观的美。
时慕青与傅倾雪在德云殿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觉得她知书达礼,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她的性子也是那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泊,因而,时慕青觉得,若是没有三殿下,她们必然会是很好的朋友。
而此时此刻,原本慕青以为,朝阳公主言毕之后,傅倾雪是不会与她交谈的。可是出乎意料的,傅倾雪看着她,温婉笑道,“时小姐的丹青,倒是下过苦功的。这一手画意,倾雪瞧着不比千画阁的顶级画师逊色几分。”
众所周知,千画阁的顶级画师,千金难求一幅画。张探花以前中举前,也是位列千画阁的首席画师。
要求千画阁的画,重金是必然的,更重要的是,要合乎画者的眼缘。以往张探花家境略贫,需要靠创作卖画所得来资助自己的科举之路。而大多千画阁的首席画者,是富贵世家子弟出身,本就不缺银钱等身外之物。
千画阁在大齐,相对于一个画师的平台,千画阁每月会卓选一批最优的画作进行拍卖,画师可以投稿,若是被卓选上定价拍卖,那拍卖所得千画阁得五成画师五成。
大多数达官显贵勋贵公爵冲着的,都是千画阁的名声。那一掷千金的,或是收藏,或是人情,总之能入得千画阁的拍卖厅的,也都是达官显贵。
因而傅倾雪这句夸赞,实属谬赞。
时慕青或许没想到,有朝一日傅倾雪会赞她,因而短暂错愕之后,她很快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回复傅倾雪,三人相视而笑。
······
授课嬷嬷考完这几科,便结束了她的教学。这些日子女训之内的内容已然结束,如今只剩张探花的《大齐志》与国别明细未授完课。
今儿个考完,时慕青便回了偏殿,尔雪昨儿个听说她想吃火锅,今儿个一早从三殿下的小厨房里,顺了些牛羊肉切成薄片,洗了些蔬菜准备了瓜果,还把今岁做的番薯粉也找了些,等她回宫。
时慕青刚一入殿,就闻见那火锅汤底传来的阵阵香味,牛棒骨打的汤底,配上黄铜的炭火锅,这滋味真是绝了。
尔雪见她进门,忙迎上去除了她身上的银色狐裘大衣,室内燃着银丝炭点的暖炉,并不似屋外落雪那般寒,穿个带点薄绒的夹袄就很暖和。
尔雪把那件银色狐裘大衣给放平了,挂在衣架上平整放好,扫了扫上面的落雪,就唤了小桂子三人一起坐一桌。
慕青和尔雪小桂子有着在隐云斋的革命友谊,并不拘谨。坐好后,那一盘盘一盏盏的小菜将一张桌堆的满满的。
几人正准备开动,那殿外挡风雪的厚帷幔忽然被撩起,一双金色玄线绣成的黑靴踏入屋内,一身明黄色的朝袍明晃晃地踏进来,慕容渊今日应当是下了朝赶过来,肩上头上还有洒在两边的残雪粒子,他今日束了正冠,一身笔挺华贵的朝服。这是时慕青第一次见他穿早朝的官服,不似寻常的青衣,也不似寻常的锦衣卫的玄衣官袍,那明黄色官袍上还绣着一条四爪蟒龙,还有旭日与海浪纹,十分华贵。
尔雪和小桂子没想到慕容渊会来,两人对视一眼,瞬间站起跪地请安,“三殿下安。”
时慕青也没想到慕容渊会在这个点赶往她的偏殿,也是十分惊讶,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迎接。毕竟这是在大齐宫内,她不得不尊崇宫内礼仪。
好在慕容渊也不拘谨,他今日一下朝,让玄影带着他先前备好的礼品替他送往傅倾雪住的殿内,自己确是假借公务迫不及待地归了宫殿。昨日儿,他把自己殿内伺候的人都安排成了自己的人,那些别的宫殿的眼线都被他送到后院去做些洒扫的活儿,也不准他们离开后院。因而,他也可以常去慕青的殿中呆呆。
尤其今日,昨夜许久未有的亲昵让他不由自主地心醉魂迷,他一下朝脚步便由不得往慕青的偏殿挪去,只想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