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怎么会这样?您说过要还她一下公道的,她受尽屈辱却落得与贼人崔木仁同样下场,敢问大人,公道在哪里?天理又在哪里?”姚豹一听宣判急了。
“放肆!”上官飞赶紧喝道。
“哼哼!……”姚豹满腔愤慨,“我们根本就不该相信你们。早就该想到大人你只不过是一个女子,只是不在绣楼绣花,不在厢房守礼教子……。可你……你跑出来当个什么巡案?不能还天下人公道,你当个哪门子的官?”
“姚豹哥,你不能怪大人,大人已经尽力了!她帮我报了父母之仇,又洗清了我的屈辱,我知足了!”汪芙蓉急得大喊,“请你不要再胡闹了!”
“不!芙蓉妹妹!这对你不公平!”
“姚豹!你再不退下,我治你个咆哮公堂之罪!”苏婉被指责得面红耳赤,站起来喝斥道。
“哼!我还怕你再给我按个罪名吗?天下冤死的人还少吗?也不多我一个。……”姚豹愤然说道。
“姚豹哥!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不要你为了我又去送死!对你,我已经感到罪孽深重了,你就不能让我死得心安一点儿吗?”汪芙蓉泪流满面地说。
“不!芙蓉妹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就这么冤死!要死我也陪你一块儿死!”
……
苏婉怕他们越说越糟,反而弄得没办法收拾,于是拿起惊堂木狠狠地一拍桌案:
“来人!给我把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姚豹给拖出去!退堂!”
“什么狗屁大人?都是一些混帐狗官!不分善恶,只巴结权贵,欺负弱小!喜欢一个人有罪吗?我就是喜欢了!我就不信,你们自称官家大人的就没有私情?还成天把什么‘道义仁德、忠贞礼教’挂在嘴巴边上?你们只不过像崔木仁一样,表面装样子,背地里还不知做了多少见不人的勾当?……”姚豹破口大骂,被衙役们轰出门外。
崔不悔见这情景,便起身告辞:“苏大人,我兄弟既死,家中尽是妇人,我与他同出一脉,不能不管他的后事。衙中事务就劳你打理了,老夫就此告辞。”
“崔大人节哀顺变,请走好!”苏婉起身相送。
从衙门回来,苏婉独自坐在房里发呆,姚豹的愤慨之言,叫她久久不能平静。
上官飞明白她此时的心情,走进来劝道:“大人不必太过自责,你的确已经尽力了!他们迟早会明白的。”
“不!姚豹虽然粗鲁,却也是性情中人。他骂得对,我的确没有还她们公道。……连这样一个弱女我都救不了,我还当什么巡案?做什么青天?如何对得起百姓们对我的信赖?”苏婉深深地自责着。
“大人爱民割股、侠义围善,他们会理解大人的难处,明白大人的一片苦心的。”上官飞安慰说。
“算了算了,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知道,你是没那胆量说句真话的。”苏婉烦燥地摆摆手说。
“大人!卑职所言,句句出自内心,字字发之肺腑!……”上官飞急忙躬身分辩说。
“好啦!”苏婉不耐烦地打断他说,“我想明日就动身上京面圣,免得崔中堂又在皇上那里点火生事,那想救人就更难了!”
“大人明日就走?”上官飞一听,赶忙叮嘱她说,“此次上京非同往日,你是为救人而去,切不可与皇上顶撞。你要多作解释,动之情而后晓之于理。……”
“知道了。”
第二天,苏婉就打点好行李乘上一叶扁舟,赶往京城。上官飞将她送至江边,又叮嘱一番,然后目送远去。这才回到县衙,整理一下案件呈文,希望从中找出一些疏漏,好为苏婉排忧解难。
姚豹被众衙差赶出衙门之后,也无处可去。他落莫地在街头游荡,想起了含冤莫白的汪芙蓉,他是万念俱灰,越想越窝火;他思绪遐然之间,猛然闪过“贞节牌坊”。对!就是它!就是这可恶的牌坊,害得芙蓉妹妹家破人亡、受尽凌辱,虽死也不敢作声。……什么鬼牌坊?什么御赐之物?去他姥姥的!我今天就要毁了它!替芙蓉妹妹出口恶气!叫它害人?……想到这里,他一口气跑进铁匠铺,抓起把斧头就走。
“喂!你抢我斧头干嘛?”铁匠追出去拉住他问。
“我要去砍了那害人的牌坊!”姚豹甩开铁匠跑了。看姚豹眼珠子都红了,铁匠吓坏了,慌忙来到县衙禀告。
张勇生一听也吓一跳,赶紧来通知上官飞。上官飞慌忙放下卷综,赶了过来。
“住手!”他老远就大喝一声。可是还是晚了!待他赶上前来,夺下姚豹的斧头,那牌坊已被砍下来一角。
“大胆姚豹!你可知故意砍坏御赐金牌是死罪吗?你敢无视国法,冒犯天威?来人,给我把他绑起来!”张勇声厉声喝道。
“不就是一死吗?我不怕!你们这些赃官,只关心头上的乌纱,哪还管我们死活?我就是要毁了它!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姚豹红着眼,瞪着他们说。
“上官师爷,你看这……这该如何是好?”张勇生急得六神无主。
“张大人,现在也只好先将他押入大牢,等我家大人回来再作处置了。”
“唉!也只好如此了!”张勇生苦着脸,将姚豹带回县衙。
上官飞回到房中,心里更加难以安定了。他翻了翻卷文,却再也看不下去了:苏婉上京也有好几天了,也不知到了没有?那边情况到底怎样了?何日能归?你可知姚豹又闯下塌天大祸了!这个烂摊子怕是越发难以收拾了!……想着想着,他不由自主地来到苏婉的房门前。看杜若秋正在逗小宝玩,他没有进去,只是默默地站在门外看着。
杜若秋一回头,见上官飞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外看着她们,忙直起身来说:“上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进来?”她又弯腰对文宝说:“乖,出去找小伙伴玩吧!二娘要跟你上官叔叔讲几句话。”
“二娘什么话,宝儿不可以听吗?”小宝奇怪地问。
“小屁孩!大人讲话小孩子听什么?”杜若秋脸一红,照他的小屁股拍了一巴掌,“听话!出去玩去!”
“噢!”小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过来拉着上官飞说,“上官叔叔,我娘什么时候回来啊?”
“嗯……快了吧?”上官飞想了一下,又摸一摸他的小脑袋说,“是不是想娘啦?”
“嗯。”小宝使劲一点头。
上官飞又心疼地拍了拍他的头,看着他笑了笑说:“你娘很快就会回来的。”
“嗯。上官叔叔你进来,二娘说有话对您说。我去找小伙伴玩。”小宝说着跑了。
“跑慢点儿!小心摔着!……”
“放心吧!就他这样的还能摔着?跟小朋友玩,也是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杜若秋笑道。见小宝走远,她又多情地看着上官飞说:“你是特地回来看我的?”
“哦,我是回来拿点东西,顺便看看小宝。”上官飞怕她误会,赶忙解释。
“你……,你心里就只有他们娘儿俩,什么时候关心过我?……”杜若秋伤心地说,“我知道,你打心眼里看不起我,因为我是青楼出生。可我早已经就从良了呀?还为他死守贞节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能改变你对我的看法吗?”
“不不!二夫人,我没这个意思!”上官飞慌忙说。
“人已经走了这么些年了,你还是叫我若秋吧?这样叫得我心里很难受!”杜若秋眼泪汪汪地说。
“是,二夫人。……你看我?叫成习惯了,很难改口了。”上官飞忙安抚她说,“……哦,若秋。我上官飞也不过就是个师爷,承蒙刘大人和苏大人不弃,让我在他们手下混口饭吃。我哪有资格评论他人?二夫人你是多心了!”
“是真的吗?你真的从来就没有嫌弃过我?”杜若秋一听,转忧为喜。
她忽地又想起了什么,跑进厨房,端出一碗汤来:“上官,看你这些天起早贪黑,忙里忙外的,很是辛苦。就让厨房炖了碗莲子燕窝汤,本来想待会儿给你送过去,不想你就回来了!正好!趁热喝了补补身子。”
“我身体强壮得很,不需要补的。”上官飞推却说。
“谁说的?你还没成家呢!这个时候把身体搞垮了,将来怎么取妻生子?挣钱养家呢?……你还是赶快喝了吧?”杜若秋把碗递到他面前。上官飞怕她又要说上一大堆难过的话,只好接过碗说:“好,我喝。不过,以后千万不要特地为我做了!”
“那怎么行?你是个大男人,身边又没个亲人,我不照顾谁照顾啊?”杜若秋见他喝下,高兴了,“这才对嘛!你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心意就好了!”
“嗳,我怎么听说你们又把姚豹给抓起来了?”杜若秋收起碗又问。
“他有意毁坏御赐之物,罪过非小啊!”上官飞叹了口气说。
“别看姚豹是个粗人,却重情重义,敢做敢为,倒是有胆量的人。不像有的人,优柔造作,口是心非。明明心里边想着,却故意指东道西、畏首畏尾,不敢示人。”杜若秋故意指槡骂槐。
上官飞一惊:我的心思,她怎么会知道?难道我隐藏得不够好?还是露出点什么蛛丝马迹?……不应该啊?我如此刻意隐藏,就凭她的脑子又怎么能看破?……是自己想多了!……想到这里,他又故作毫无领会的样子说:“二夫人你说错了!姚豹的性情固然可以理解,但,做事不经大脑,往往会不尽如人愿,反而适得其反。……你看他这一斧头砍的?不仅砍掉了自己的脑袋,还要连带汪芙蓉罪加一等。大人费尽心机想保他们性命,他倒好?自己往绝路上赶!”
“噢……。”杜若秋一听,心里暗喜:上官就是上官,做什么事都会考虑周全!看来他不是不敢表露心迹,而是时机没有成熟罢了!到时候他就会……
“若秋,我该走了,县衙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呢!”上官飞怕她纠缠不休,急忙告辞。
“啊?……啊……”杜若秋正想入非非,被他这一语打断,不觉脸颊绯红。
“你……,没事吧?”上官飞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忙问。
“噢,我在想……想姚豹他们……,怪可惜的。你有事啊?那你赶紧忙你的去吧?”杜若秋慌乱地解释。
“那我回衙门了。”
见上官飞走远,杜若秋赶紧关上房门,仰靠在门上,用力按住“扑嗵,扑嗵”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