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少将军?”芙蕖瞬时哭出声来,却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你怎么样?”
门外,黑衣女子冷哼一声,道一句,“无趣。”转身便走。
及至回廊处,青墨从廊柱后头缓步走出,双手环胸抱剑,“拿蜡箭伤人,很好玩吗?”
黑衣女子扯下遮脸布,不是素颜又是谁!
撇撇嘴,素颜瞪了他一眼,“难道真要一箭射死吗?”朝着正殿大门看了一眼,她轻叹一声,“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他们两个不该在一起,早晚会出事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操那么多的心作甚?”青墨往外走去。
“是啊是啊,你们每个人都是对的,就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素颜絮絮叨叨的往外走,“你们都去做好人,我在这唱黑脸,我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阿靖,为了芙蕖好。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这么久,我也有感情啊!”
青墨蹙眉,一语不发,心道:又开始了……
素颜继续嘀咕,“如果不是知道一些内幕,你以为我愿意来这胡闹一场吗?都说了,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还是在这月老庙,找的月老作证。”
“你们倒好,一个个还来怪我,有本事自己来搞定!我这是为了大家好,结果你们狼心狗肺,还要觉得我是……”
“好了。”青墨骤然转身,面露难色,而后艰难的吐出一句话,“你是对的。”
语罢,纵身飞跃,逃一般的离开。
素颜不依不饶,“喂,既然承认错误,说句我错了有那么难吗?我还没说完呢!”音落,紧跟着急追。
青墨可谓叫苦不迭,这丫头说起话来没玩没了,就跟裹脚布一样,让人实在耳朵难受。不过等回到马车,就让重锡和上官靖羽去受罪!
他可吃不消素颜鞭炮似的嘴巴!
正殿内。
傅少鸿将脊背上的箭丢出去老远,翻个身仰躺在地上。半张着双眸,看上去奄奄一息,好似人之将死。
芙蕖哭红了双眼,奈何身上迷药的药效未过,压根使不出劲搬他离开。勉力撑起身子瘫坐在地,芙蕖哭得浑身颤抖,“你伤着哪儿了?少将军?你别睡,我去喊人!我去找人!”
“别走!”傅少鸿一把握住她的手,也跟着红了眼眶,“如今我快死了,你总该给我个答案吧?免得去了阎王殿,阎王问我为何而死,我也答不出个所以然。”
那一瞬,芙蕖干脆哭出声来,眼泪珠子不断往下坠。
“我就问你,你承不承认,是我的女人?”他问。
芙蕖不说话,只是哭。
傅少鸿闭上双眸,“我死得好冤。临死,还是没名没分。”
“我……”芙蕖抽泣着,双肩抖动得厉害,几乎喊不出声音来。
“我是不是有史以来,死得最冤的少将军?”他闭着眼睛继续问。
芙蕖摇头,死命的摇头,“你不会死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我不想让你死。”
“你喜欢我吗?”他问,睁开眼盯着她,想了想又闭上眼睛,“算了,你肯定不会喜欢我的。那我还是一个人静静的去吧!等着我下葬时,能把你的名字,刻在我的坟前吗?写个未亡人,芙蕖?”
“我喜欢你。”芙蕖咬着唇,哭得狠了,直接扑在傅少鸿的胸口,瞬时泪如雨下,“你别死,我去找人!”
傅少鸿点了头,“你让我别死,我就不死。不过说过的话,不许反悔。”
芙蕖狠命点头,“我不后悔,我是真的喜欢你。”
“嗯!”他握住她的手,而后拥着她,将她的脑门按在自己的胸口,“我也喜欢你。”
“我去找大夫。”芙蕖想要起身,哪怕是爬,也要爬出去找人救傅少鸿。
哪知门口却传来冰冰凉凉的声音,那是素颜的嗤之以鼻,“我就说富家子弟不可靠,你看看,连诈死都出来了。姑奶奶给你个台阶,你还演上瘾了是不是?这是蜡头,射不死人的!”
芙蕖一怔,端坐起来,半晌没回过神。
这是怎么回事?
然则眼前的傅少鸿一下子站起身来,委实将芙蕖吓了一跳,他不是中箭快死了吗?方才的那些,不是遗言么?怎的……
傅少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小心的将芙蕖搀起来,“地上凉。”
“你……”芙蕖瞪大眸子。
外头响起了轮椅之音,上官靖羽推着重锡站在门口。
“小姐?”芙蕖蹙眉。
上官靖羽睨了素颜一眼,素颜忙道,“我点到为止,没出事。这可都是傅少鸿自己在那装死,不关我事,我可没跟他串通。”
“装死?”芙蕖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继而不敢置信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傅少鸿,“你们骗我?”
“骗个人,好好爱你,有什么不好?”傅少鸿接过话茬,“喏,刚才的话可不许反悔。你们可都听见了,她说她喜欢我。所以呢……”
上官靖羽轻叹一声,“看你收的好徒弟,整个二皮子脸,与你一副心肠。”
重锡笑了笑,“怎的说起我来了?”
她抬头,“芙蕖,你莫生气,我们也是为你好。如今,我……”
“小姐!”芙蕖扑通跪在上官靖羽跟前,“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闻言,上官靖羽看了素颜一眼,素颜快速搀起芙蕖。
在相府,婢女与男子私下苟合,是会被处死的。是故,芙蕖才会如此惧怕,以至于跪在上官靖羽跟前,都是浑身颤抖。
“情之所至,何来该死之说?”上官靖羽莞尔,“不过是心不由己罢了,只是现在不合时宜。等着过了年,我再寻个机会,成全你们。到时候,少将军可莫要喜新厌旧,负了我的芙蕖。”
傅少鸿连连点头,一脸的欣喜。当着上官靖羽的面,他匆忙去牵芙蕖的手,惊得芙蕖面红耳赤,连忙退开几步。
素颜笑出声来,“呦,少将军真是急不可耐啊!”
上官靖羽转身,“芙蕖,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闻言,芙蕖看了傅少鸿一眼,而后看了素颜一眼,抿唇半低着头跟了上官靖羽出去。
站在月老庙的回廊里,上官靖羽望着外头灰蒙蒙的。
这天气,大抵到了夜里就会下雨。
“傅少鸿说的,是真的?”她问。
芙蕖身子一颤,当然明白上官靖羽问的是什么。可是,她该怎么说?这种事,到底是羞于启齿的。
“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继续问。
芙蕖咬了下唇,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是那次被劫吗?”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聪明如她,不会想不到这件事。她与芙蕖形影不离,除了那一次被劫,似乎没有发生过其他意外。
其实早在国寺,傅少鸿纠缠芙蕖的时候,上官靖羽就有所察觉。而后……这件事终归没有打开的缺口,她也就压在心底不问。方才在外头,她听得清楚,傅少鸿与芙蕖早已有了男女之实。
她思来想去,也就是那一次被劫,她们身处野外,才会让傅少鸿有机可乘。
芙蕖终于点了头,“当时,奴婢拦了少将军的马,想让他帮奴婢回城。可是他中了药……”
“所以你能回城找人救我,是因为傅少鸿送你回去的。”上官靖羽轻叹一声。
“奴婢该死!”芙蕖哽咽,“奴婢怕小姐知道了会、会觉得奴婢脏,怕别人知道了,奴婢会活不成。所以奴婢不敢说,并非有心欺瞒小姐。”
她点头,“你真的该死,为何不早说?一个人扛着,还当我是你最亲最近的人吗?”
一句最亲最近,让芙蕖红了眼眶,瞬时泪如雨下。
“你放心,彼时我必为你备上嫁奁,让你风光出嫁。”上官靖羽拭着她脸上的泪,“傅少鸿既然肯为你死,想来也是动了真心,你好生珍惜。但凡事不要太过迁就,你只管挺直腰杆,有我在后头给你撑着,别让自己吃亏,明白吗?”
芙蕖点了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以后,不许藏着掖着。”上官靖羽笑了笑。
只是以后的以后,若芙蕖还记得这句话,也许就不会有那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