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牲叫道:“我认得你!想不到,杀人不眨眼的虎安山第一剑也如此啰嗦!要杀快杀!”
瞫剑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施了个礼,道:“两位走好!”
瞫瑞又进行了一串活动,举起手中的法器,他要割断两个牺牲的颈部。
突然,刚才大笑的“牺牲品“对站在几尺之外一眼不眨盯着他看的瞫梦龙笑了笑。
瞫梦龙感觉他的笑容比任何表情都要奇怪和让人恐怖,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正在心惊,梦龙听他道:“小觋师!你听好!我向我们的梦巫神起誓:有朝一日,你会到我的部族去作客!到时,请你告诉我的族人,白虎人是如何杀害我俩的……”
话未说完,瞫瑞的法器已经将他的颈子割断,他的头颅就像失去支撑的圆球滚到梦龙的脚下,他胸腔里的献血瞬间喷了出来,喷向白虎神像。
这是瞫梦龙第一次离这样近距离见识用人牲祭祀威力无比的白虎神,他有点懵了。
牺牲的鲜血就像点燃草原的火苗,香石台台上台下,人们尽情发出尖锐的叫声,随后又跳又唱,所有仪式直到当天深夜才结束。
祭祀仪式结束后,瞫伯当即下令免除所属子部族一年的税赋,赏赐将士。论功绩,战死的相德、瞫同(瞫瑞长子)、瞫超等为最高等,活着的瞫剑、瞫鳶、朴延沧等同为次高等,给予土地、奴隶等重奖。
山师主将瞫剑,字武德,绰号“大足彪”,这次的功劳是在战事初期,楚军失利,仓皇败退之间,他紧咬这一路楚军统帅楚肃王之弟芈熊良夫,熊良夫在慌乱之中使用金蝉脱壳之计,瞫剑追抢到他的金头盔一顶。
八年后,熊良夫继位,是为楚宣王,楚军以此事为耻——此处后话先说——瞫剑时年已四十有七,为虎安山瞫氏所属全境历代以来最著名的五个武士之一,早已威名响彻巴国大地,此次征战,再现雄风。
奖赏安抚毕,由于多将战死,瞫玉不得不重新考虑本部武装的人事问题。
因瞫瑞长子瞫同战死,盘瓢湖舟师主将缺位,瞫伯感侄儿瞫鸢忠勇,欲任为舟师主将。
瞫鸢,武功高强,性情火烈,其父为瞫玉长兄瞫涛。瞫涛聪明勇武,天然的虎安伯继承人,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以前的一场平息巴国子部族南平子反叛的战事中,瞫涛率精锐深入敌后包抄,反而被伏兵乱箭射杀,年方二十四。
瞫涛生前娶此时已经故去的相氏部族头领相仲最小的女儿为妻,到战死时,其子瞫鸢不足两岁,小名象儿,取名鸢,意谓集猛禽巨兽之勇力于一身。
瞫瑞、郑重屡次劝阻,瞫伯虽然执意不听,但因劝阻强烈,也没有立即发布任命。
今年是个暖冬,之前下了几场小雪,太阳一出来就融化了。
今天,虎安山迎来今冬的第一大雪,天空飞舞着银色的小花朵,中卿郑重**上身,进虎安宫求见瞫伯,瞫伯闻报,不及穿履,慌忙迎将出来,大惊道:“舅父何故如此?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按当时例,有作为的虎安伯一般可被巴主加为巴国中卿,虎安山瞫氏是巴国大部落之一,相似于巴国的诸侯,因此虎安山部族的中卿相当于巴国下卿级别,也是除虎安伯本人外的最高职位。余皆类推。
郑重既是父亲遗命的顾命中卿,又是自己的亲舅爷,瞫玉想不到一向与自己说话不牵架式的郑重今日会搞出这种名堂。
瞫伯急令人取来黑熊皮大衣为郑重披上,请郑重到火炉边,恭敬道:“舅父请坐!若舅父不安坐,甥如何敢听舅父言?”又令人快去准备热汤。
此言一出,郑重不好不入座。面对火苗,郑重呵了几口气,道:“昨日晚上,梦见先邑君,他怪罪我忘了遗训。”
“忘了什么遗训?”
郑重讲述了当年瞫松病重期间与自己的一次秘谈:
当年,上一代虎安伯瞫松病痛缠身,自知不久于人世,必须决定一位继承人,其长孙瞫鸢与次子瞫玉虽有叔侄之份,岁数只差不足十岁,瞫松在继承爵位这件大事上偏向瞫鸢,但二心不定。
为此,瞫松单独召见既是妻舅又是郑氏首领的郑重征求意见。
郑重认为瞫鸢相貌奇伟,武功高强,作战勇猛,但由于幼失父亲,故被两代长辈溺爱,致有跋扈之心,目中无人,且其心狠手毒,轻率好杀,侍勇少谋,若承爵位,极有可能取祸。
而瞫玉虽然平庸,但有一个最大的长处恰恰是性情宽厚,能容人过,在多事之秋更能得到人心。况且,有子而传孙,是取乱之道。
瞫松仍然犹豫,郑重又帮助瞫松想起瞫鸢小时候的一件事:瞫鸢七八岁时,因打飞棒的游戏输给一名同伴,他抽出短剑就要取了那孩子性命,幸好连刺三剑都被躲过,第四剑刺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郑重最后对瞫松说:“邑君难道没有听说过前任虎安伯瞫棹残暴,惹出部族大乱的事吗?我敢保子瑜将来无大害,不敢保长生将来无大害。” 瞫玉,字子瑜。
瞫松还是默然,一会才说他还疑瞫玉能否传瞫氏的血脉,郑重说他敢保证绝无问题。瞫松才终于笑着点了点头。
——瞫玉听郑重讲到这一次秘谈,不想打搅,也没想好说什么妥, 听郑重讲到此处,想起自己当时到郑氏,郑重安排一个少女晚上来侍候,那少女长相俊美,**健康,经不住她的反复挑逗,自己终于毫无保留地释放了。不知那少女后来怎么样?
瞫玉是第一次听说当年自己继承爵位的内幕。
郑重讲到这里,喝了一口侍者送上来的用来自蜀国扬朴之地的生姜熬制的热汤,道:“后面的事,你是一清二楚的,请好好想一想应该如何办。”
这句话,让瞫玉回忆起自己父亲病逝那天的往事——
瞫松、郑重秘谈之后没过多久,瞫松病危,弥留之际,召其弟瞫瑞、次子瞫玉、长孙瞫鸢及郑重、相仲、将领瞫剑等人嘱以后事,通过了最后的占卜,决定传位于瞫玉。
瞫玉还在发楞,郑重提醒他赶快跪到父亲的榻床前。
瞫松先请瞫瑞到榻前,流泪道:“我兄妹四人,两妹同日而亡,疑是被人下毒,本来是想害我俩兄弟性命,至今未得真相,我死不瞑目。”
瞫瑞哭道:“两位姐姐误食毒菇,纯系偶发,兄长万万释怀,放心去吧。”
“我曾想过兄终弟及,传爵位于你,奈何上天不佑,让你是个残疾。”
“兄长不必再言,快嘱大事。”
瞫松长叹一声,喘几口气,才道:“你是长辈,要多加教诲瞫玉、瞫鸢,团结族人,尽心镶助瞫玉。
“还有一件,最为紧要:你自幼不便习武,却喜欢法术医术,这大觋师的位置,我死之后,由你来坐,我才放心。”
瞫瑞哭道:“兄长放心,弟耗尽全力,死而后已!”
瞫松请郑重上前,道:“这些年来,瞫氏战死病死诸多能人,如今瞫氏之中,无人可当大事,我在之日,多亏有你相助。
“我死之后,你为虎安山中卿,总理全境杂务,看在你姐姐、妹妹面上,切不可辜负!”
郑重顿首道:“既是主仆,又是兄弟,敢不效犬馬之力,继之以死!”
瞫松又嘱咐瞫玉及众人数语,脉微气软,道:“瞫玉、瞫瑞、郑重留下,其他人出去。”
武功高强的瞫鸢为了成为一下代虎安伯,暗里、明里与外祖父相仲、舅爷相德、相善等人进行过多次争取和行动,到头来却是竹蓝子打水,早就失望之极,听了这话,率先一头翘将起来,面色比死猪肝还难看,一言不发退了出去。
瞫松交待了最重要的几件事情,然后对三人道:“我有一语,当须谨记:为了长生,也为了虎安山,切不可令他独掌兵权。”瞫瑞、郑重、瞫玉顿首。
瞫松说完眼看瞫玉,他这一生中最后一点力气也用在了对儿子不放心上,一命归天。
安葬礼毕,瞫玉祭祀神灵、先人,继承伯位,时年二十七岁————
瞫玉回想到此处,看着郑重的眼睛,道:“那,舅父之意如何?”
“依我之见,瞫鳶可为山师五百长。”
于是,瞫玉下令,令五百长牟诚权领盘瓠湖舟师营。牟诚者,大溪河牟氏头领长子,身材不高,却武功出众,此前集中军训,到盘瓠湖任五百长。
同时任命瞫鳶为山师五百长,受瞫剑直接辖制。
瞫鳶一腔热血,当年虎安伯位无份的伤心事随时间流逝已经开始淡忘,但凭出身、武功、战功,舟师主将的位置应当是不二人选,居然再次无份,如何心服?
相氏部族头领相善非常明白外甥瞫鳶的心思和性格,力劝他无论如何都要隐忍;再加瞫鳶虽然恨死搞得动静太大的郑重,但郑重毕竟是自己的亲舅公,除了阻止自己执掌兵权,其他并不薄待,就连自己贤惠、漂亮的新婚妻子也是郑重张落的,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巴人天性欢喜,好大喜捧,他们所称“五百长”,又名五百夫长、五百主,还有称旅帅,不一定领有足额的五百名武士,部落中的五百长或许只领两百、三百人,号称五百人。
江州虎贲军中实领三百人者,称为“佐”,三佐九百人,设“右”,即“右将”。
巴人喜欢叫五百长也为“将军”,被尊称的人比真正的将军还要勇敢。
同时,五百长并非完全的巴国正经军衔,除虎贲军的五百长,各大部族首领便可任命本部族五百长,而各级正规的将军之职则只能由巴国主任命,有相应的军事建议、决策权。
一定程度上说,这种军制(兵制)是一种混合甚至混乱的军制,编制不严格,军无定编,兵额随行就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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