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朔铭准备了点礼品,这个表姨几年没见了,朔铭差不多忘了长什么样,带礼物也只是一点营养品,朔铭算是下了血本,买了两斤海参带上。看到化妆品,也不知道柳若寒平时用什么牌子的,更不知道那种适合,随便买了一套档次高的,有时候买贵的总是没错。
听朔宏德说,自从改革开放以后,工厂的效益一天不如一天,后来倒闭,表姨与表姨夫也都下岗,想当年遭人羡慕的铁饭碗没了,原本在城区是有房子的,也不知生子哥闯了什么祸,房子也卖了,最后只能灰溜溜的再回村里住。
表姨所在的村子距离仙茗山不到十公里,按照朔铭之前的想法去坐坐就走,甚至没想着留下吃饭。表姨联系朔铭的母亲也只是想让朔铭给生子哥一条生路,做到本分就行了,原本朔铭的母亲与表姨就是表亲,朔铭这一代人表兄弟之间走动极少,也没什么感情。
朔铭想了好半天才回忆起生子哥名叫关冬生,听说是冬天出生的,也就起了这么个名字。朔宏德算是老来得子,朔铭就比生子哥小了整整十岁,四十岁的人了,还得父母帮忙张罗生计,关冬生也不是个什么有本事的人,朔铭有点犯愁,难道真让他给自己开车?倒不是养不起这么个人,实在是用不着。而且朔铭养多久是个头,难不成让他一直跟着自己?
想多了也没用,朔铭也只能见了面再说,没准还真有什么特长给安排个职业,或者朔铭干脆拿出点钱,就当是还当年四百块钱的人情。不过这人情可不好还,给多少是多多少是少,最麻烦的就是人情。
当年的四百抵得上如今的十几二十万,这可不能用购买力来算计。当年一个月的工资二十八,还让人羡慕是铁饭碗。如今呢,一年挣十万的人比比皆是,也不是什么上档次的好职业。更何况给二十万朔铭心疼,表姨也不能要。把关冬生放在身边两三年还不得给人十几万的工资?
朔铭最讨厌把工作与感情掺杂到一起,前几天还极严肃的警告曹毅与刘伟,一转眼自己就遇到难题了。而且朔铭这个难题避无可避,朔宏德的一句话那就是圣旨,更何况朔铭从小受的教育就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想当年人家怎么对你的,现在找个工作都不帮忙,还是人吗?
琢磨一圈身边的人际关系,首先对关冬生不大了解,多少年没凑到一起。其次也不好把自己的亲戚举荐给别人,而且朔铭也没什么妥贴的关系。
星期六一早,朔铭就给柳若寒去了电话。平日上班起的都比较早,而且柳若寒这种乖乖女也不会有懒床的坏习惯。朔铭说:“下来一起吃早饭吧,我还饿着呢。”
柳若寒说:“我给你带点?我妈在烙饼。”
朔铭嘴角勾起,先提前尝尝丈母娘的手艺也不错,毫不客气的答应。挂了电话心下还在琢磨,这大清早的烙饼,真有情调。
没过多久,柳若寒端着一个大餐盒从楼上下来,像个小偷一样左顾右盼的上了朔铭的车。
朔铭说:“怎么,跟我处朋友很丢人吗?”
“不是,只是觉得让人看到不好。”柳若寒小声说:“你看,好多,吃吧。”
的确很多,按照正常朔铭也能吃这些,但朔铭早上的饭一般吃的都比较少。柳若寒的母亲很心细,把大张的饼切成小块,一口一块,入口酥脆非常美味的千层饼。朔铭忍不住称赞好吃,柳若寒看着朔铭吃的腮帮子都鼓了幸福的笑着。
朔铭吃了点,拍拍手:“行了,上路吧。”
来车开出城区,朔铭伸手从后座上拿过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到柳若寒的腿上:“也不知你平时用什么样的,就随便给你买了点。用着怎么样以后告诉我。”
柳若寒惊喜的看着盒子,这是一个国际大牌,平时柳若寒可不舍得买这么贵的化妆品。也知道价格,心里有点心疼,同时又是满满的幸福。
朔铭不是一个会风花雪月的人,也不是一个嘴巧会哄女人开心的人。的确有这种人,但也事在人为,或者说那个女人值不值得这个男人为此费心思。曾经朔铭只是偶尔想起时才会给郝笑贺美琦买点小礼物,很郑重的也就那次买琥珀。在朔铭心里,最想去呵护去哄的女人竟然是身旁的柳若寒。
“连声谢都没有?”朔铭打趣说,同时手伸过去抓着柳若寒的手。
“还用谢么。”柳若寒小声嘀咕。
朔铭肯定听到了,故作不知反问说什么,柳若寒立即否认说自己什么没说,并且连连道谢。朔铭笑,柳若寒则幸福的捧着自己红扑扑的脸,呆望着面前价值不菲的化妆品套盒。
人都有价格,不同的人心里价格是不同的。对待有不菲身家的邢璇,朔铭买什么礼物都是便宜货,最重要的是那份心。对柳若寒就不止那份心那么简单,其中还有东西的贵贱之别。并非女人拜金,而是很自然的代入进去,认为男人愿意花很多钱就证明更在乎这个女人。实则并非完全如此,东西价值高低是根据受方的心理评定的。
纵然开着导航,朔铭七拐八拐的好容易才找到。仙茗山虽然是个旅游景点,但基础建设一般,算不上什么名胜。周围的经济也没被带动起来,表姨所在的村子相对破败,比丰楼村还要差一些。地区经济的发展,很多情况取决于地理位置,这个村子三面环山,只有一条曲径幽深的路蜿蜒着通往山外,可以想象曾经这里是多么贫穷。
看着破败的村子,柳若寒问:“你姨家就住这?”
“表姨。”朔铭略作解释:“当年有点恩情,我这次来也算是报恩来了。”
柳若寒笑:“你就用两斤海参报恩?”
朔铭也没多说,把车开进村子有点蒙圈,朔铭依稀记得表姨家门前有个小桥的,可开进村子才发现根本没什么小河,哪来的小桥。但朔铭又万分确定走的没错,只好下车打听。
一番打听,倒是有热心的村民指示方向,只是这些村民就像没见过世面的猴子,又或者把朔铭两人当猴子看了,齐刷刷的看着朔铭也打量朔铭的车,还有几个老年妇女贼兮兮的对车里的柳若寒指指点点。大概是在说这是谁家的亲戚,来找谁可能是有什么事。有这么有钱的亲戚如何如何……。
这些朔铭早有体会,丰楼村的人比邻丰城,生人进了村子也会被指指点点,没经历过的不习惯,朔铭这种早就不当回事了。
找到表姨家,破败的黑漆大门闲得很落魄,曾经的表姨也是亲戚眼中的人上人,如今憋在小山村里成了最普通的农村妇女。
柳若寒有些惧怕,看了眼朔铭:“家里没狗吧?”
“有我呢。”朔铭笑,紧紧握着柳若寒的手。
拉动门环,敲敲门,院里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谁啊?”
听声音四五十岁的男声,朔铭不确定是不是关冬生,出声问:“是生子哥吗?”
“妈的,谁啊,生子也是你叫的?”院里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紧随着就听到拖鞋拖踏在地上的声音渐行渐近。
生子是关冬生的乳名,家里的长辈都叫生子,当年岁数不大,就没大没小的跟着长辈叫生子哥。朔铭心说,老子真把你招回去干个司机还美了你了,叫你声生子那是看得起你。虽然是还当年的莫大人情,但人也得知道,什么时候谁的身份更高一些。
门打开,朔铭看到一个极为邋遢的中年,头发及肩,要不是纯爷们胡子拉碴的长相从背影看还以为是个中年妇女。相貌依稀有印象中生子哥的影子,只是比朔铭想象中更落魄一些。
朔铭很机械的笑:“关冬生!”
“是我,你们是谁?”关冬生点头,疑惑的看了眼朔铭,随即把目光投向柳若寒。看到柳若寒的那一刻关冬生没睡醒一般的眼睛顿时有了光彩,仿佛一头饿狼看到了猎物,吓得柳若寒向后退了半步。
朔铭皱皱眉,把柳若寒拉到自己身后:“我是朔铭,生子哥想不起来?”
朔铭的口气已经没有起初那么热诚,从对方眼中看到很直白的欲念让朔铭心生反感,纵然是表哥依然有种想要揍他的冲动。
“生子,谁来了?”一个老妪从里屋出来,身材佝偻,头发花白,躬着身手里是一截枯枝做成的拐杖。
朔铭心下略惊,这才几年功夫,表姨竟然苍老成这样,七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却像八九十甚至还不如。
朔铭表姨的面相很苦,都说相由心生,常年皱眉的人双眉之间形成两道很明显的竖纹。一缕头发垂下遮挡了半个眼睛,但朔铭还是看到表姨的眼球上长了一曾很显眼的白色东西,虽然并未覆盖瞳孔,继续发展下去这只眼肯定会看不到什么东西。嘴角下弯,这是苦命人的典型面相。生活好的人经常笑,嘴角都是上扬的,只有生活困苦瘪嘴的人才会渐渐变成这样。
“哎呀你出来干啥。”关冬生很不耐烦,还没想起朔铭是哪颗葱,满脑子都是站在朔铭身后的漂亮女人。
“姨,我是朔铭,我来看看你。”朔铭张口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