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简扬和陈非宇回到前者家中时,时间已经快来到午夜了。
“都还没睡呢?”
走近家门,看到张凯超、肖盈盈等人全都在客厅中或坐或站,简扬有些讶异地道。
“扬哥,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张凯超拿起旁边的一罐啤酒,大咧咧地道。
“倒是你和老陈,去哪了去那么久?”
“没,就四处逛逛随便聊聊。”简扬笑了笑,旋即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认真了一些,看向众人道,“对了,大家,我决定明天就去妖都了。”
众人闻言,都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为啥突然决定明天去妖都?”肖盈盈有些不解地问。
“没为啥呀,就算继续在这里闷着,我的伤势也不会好得快一些,所以我打算去妖都看我父母了。”简扬耸了耸肩,笑着解释道。
“既然这样,我和安宁就准备回帝都了。”许天和安宁对视一眼,前者说道。
“我也回帝都,部里有项目要跟进,我得到场。”陈非宇推了推眼镜,说。
“那……我也回。”肖盈盈等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附和道。
“干脆大家一起回得了。”张凯超大手一挥,说道,接着又继续往嘴里罐啤酒。
“李策,你呢?”
见到众人都表了态,简扬看了一眼似是在发呆的李策,轻声问道。
“啊?”听到自己被点名,后者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犹豫了片刻,才有些不确定地道,“我……我应该也是回帝都吧。”
简扬看着他,心头微微一动,旋即便装作无事般点了点头,接着对众人道:“由于苏云队长现在不在这里,所以有几句话我代她和大家说一下。”
“组织上已经确认让我们重新开始假期,所以在假期期间大家的行动不会受限,当然,如果要出国,最好还是和队长报备一下。”
“需要重视的一点是,在假期期间,组织已经严格限制我们队伍不能再参与任何任务和行动,一旦发现,我们全队都会接受处罚。”
“所以。”简扬笑了笑,“好好享受假期吧,各位。”
……
深夜,简扬躺在沙发上,双眼却没有闭上,而是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不一会儿,他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在客厅中打地铺的张凯超,后者睡得正香,嘴巴还不时作嚼动状。
“梦里都还在吃东西吗……”
简扬有些哭笑不得,其实张凯超五官长得极为俊气,就是整张脸太过丰满了一些,若是他瘦下来,恐怕是真的会帅得夸张。
接着,他目光移到了张凯超身旁,那个原本应该睡着另一个人的位置上。
可那里此刻却是空空如也,也正是因为那个位置没人睡,张凯超整个人在不知不觉间直接呈大字摊开,同时将两个位置都占了去。
简扬站起身,悄无声息地从后者身边走过,往阳台方向走去。
穿过客厅延伸出去的一条走廊,他来到了阳台,旋即一眼就看到了那道身影。
简扬嘴角微扬,缓缓走上前,轻声道:“还不睡觉?”
突然听到有人说话,那道身影明显是颤动了一下,随即他转过身,苦笑道:“睡不着。”
看着李策那有些憔悴的脸色,简扬叹了口气。
“如果很难受,就说出来,说出来会好一些。”
“唔……”闻言,李策的眼神中明显是出现了些许动摇,他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否认,却听简扬继续道。
“想起队友了?”
“……”
“我虽然很难真正做到感同身受,但我知道失去自己挚友的心情。”
简扬看着李策,自然是知道他现在内心有多痛苦。
这些天,即便他每天都和大家打成一片,嘻嘻哈哈的,但那并不代表他已经完全从战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在守卫禾木市那一战中,李策全队只剩他一人,其余队员全部牺牲,遭遇了这般重大打击,就算是心性再好、心境再强大的人,恐怕都难以那么快恢复过来,更别说本就没经历过几次战争的李策了。
战争没有结束时,后者还能凭借自身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支撑住,甚至还拼命救下了那么多平民。
但在战争结束后,他所经历的一切则会在重新恢复平静的日常中,如同噩梦一般袭来,并且无处不在,甚至会化作梦魇。
人在这种时候,非常容易出现PTSD,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相关症状。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简扬确认了李策的内心并没有真正从那份痛苦中熬过来,所以他才会多留一个心眼,打算给后者力所能及的帮助。
虽然两人从前有过些许摩擦,但经过这场战争,他们之间早已冰释前嫌。
简扬那低沉的话语就像是城市中流淌着的南河,静谧、平缓,令得李策原本极为痛苦的心情竟不可思议地舒缓了一些。
后者深深地倒吸一口冷气,目光转向远处那在黑暗中沉睡着的城市,有些痛苦地道:“这几天,我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他们死前看着我的眼神。”
“绝望、不甘、悲伤……一想起那种眼神,我的心里就像被穿刺、被火烧一般,难过得要发疯……”
李策抱着头,似是极为痛苦般,高大的身躯都有些颤抖起来。
简扬神色有些忧虑,随即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说出来,总比憋着强。”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加入安地吗?”
听得前者突然间的问话,李策扭过头疑惑地看着他,脸庞上有着几道极淡的泪痕。
“为什么?”他犹豫了片刻,问道。
“有着很多原因,但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我挚友的过世……”
随后,简扬就如同娓娓道来一般,把南江事件与李策说了一遍。
后者听完,脸上不由涌上了一抹惊异。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简扬没有任何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当时的我,也和你一样,感觉内心那道坎永远都过不去了,但你看我现在,还不是在好好和你说话?甚至我都能把那件事这样完整地说出来。”
而且一天之内还说了两次。前者内心苦笑道。
“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那份熬过苦难重新向前看的坚强,是人类共有的。”
“我能走出来,你也能。”
说完,他拍了拍神色有些滞然的李策的肩膀,就转身往客厅中走去。
“早点睡吧,什么时候想要倾诉,可以随时来找我。”
看着前者那默默回去的背影,李策心中似是有着什么东西正在逐渐重新变得明亮起来。
……
翌日,众人共同吃过早餐后,就陆续往各自的目的地而去了。
张凯超、陈非宇、肖盈盈、许天和安宁一起出发回帝都,而令得简扬有些意外的是,李策似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我现在是自由身了,组织上也给了我假期。”后者对他说道,脸上有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所以我打算出去看看。”
“哦?你要出国?”
看到李策脸上笑意不似勉强而为,简扬心中也不是不禁松了一口气,问道。
“嗯,安地一个总部十个分部,我都还没走完呢,我向组织申请了许可,打算去转一圈。”
“那挺好的。”简扬笑道,“我出去打世界赛的时候,倒是都走完了,但每一个地方都非常值得再去一次,所以我偶尔也想着什么时候能重新都再去一次呢。”
“那我倒是有些期待了啊……”闻言,李策眼中不禁浮现些许向往。
“一路顺风。”
简扬朝他挥了挥手,就转身往城市北方走去。
但刚走出不久,身后就传来了李策的喊声。
“简扬!”
简扬回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下一刻,李策就在前者那有些讶异的目光中,缓缓鞠了一躬。
“走了!后会有期!”
简扬嘴角微微一扬,随即挥了挥手,再度迈开了脚步。
待得李策听得他的回应,重新抬起头时,却发现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
……
妖都之战结束,妖都城市群各地的政府在帝都的指导下,陆续开始了复兴重建工作,虽然绝大部分平民都还不被允许回到自己的城市中,但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解封的日子也已经近在眼前。
简扬从南江市前往妖都,并没有采用飞行这种效率最高的方式,而是以一种不疾不徐的速度,一路向北,往妖都走去。
这一路上,他看到许多因撒鲁侵略而化作了废墟甚至是灰烬的城市,也看到人们正在努力将它们恢复原状。
不论人们遭遇了多么深重的苦难,生活终究都还要继续。
一路走下来,简扬发觉自己的心态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若是在从前,他面对战争带来的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心潮必定会起伏不平,无论如何都想要尽自己的能力去改变那种状况。
但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心态已经平和许多。
这种平和,并非属于那种所谓“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式的平和,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更令人沉稳的平和。
现在的他,纵使已经不会再因为这些事影响到自己的心态,可这却并不代表他已经丧失了当初刚刚加入安地时的那份热忱,相反,在内心真正沉静下来后,他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份热忱,究竟有多么滚烫!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内心,更明白自己所肩负的责任。
或许,“知世故而不世故”这句话对现在的简扬来说才是比较贴切,但也不完全符合。
他十分清楚,自己只是在跟随心之所向罢了。
以那种走走停停的方式前进了将近一个星期后,简扬终于是到达了妖都,这座位列中国五大中心城市之一的超大城市。
在安地入侵地球后,随着城市群计划的实施,原本就已经位列中国一线城市的妖都,规模更是越来越大,到得最后,直接就成为了一座城市群的中心。
简扬所生活的南江市虽然属于妖都城市群,但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到妖都,正因为这样,他内心或多或少的都涌出了些许兴奋。
“妖都的美食,可是世界闻名啊……”
想到这里,简扬就感觉自己已经有些收不住那直往下掉的口水了。
他行走在妖都之中,细心感受着这座城市的一草一木,发现这里比想象中要更热闹一些。
“因为战争而撤离到妖都的平民,少说也有几千万人,得亏这里地方大,不然这么多人,光就安置问题,就够妖都市政府头痛了。”
看到街道上那汹涌如潮般的人流,简扬不禁苦笑道。
此刻,他正在前往与简山和于小青约定好的一家酒楼。
那家酒楼距离他所在的位置并不远,在小乖的指引之下,他很快就到达了那里。
“先生您好,请问你有预约吗?”酒楼的迎宾小姐看到他,快步上前,带着满脸灿烂无比的笑容问道。
“有的,B612包间。”简扬确认了一下简山发来的短信,对她说道。
“好的,请跟我来。”
迎宾小姐体态婀娜,步伐看似轻盈,却给人一种雷厉风行之感,简扬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不时环顾着这家酒楼的装修。
他都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来过这种具有独特的南方风格的酒楼了。
“真好啊……”
闻着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香气,简扬不由伸了个懒腰,长叹一声,将双手枕在了脑后。
当他跟着迎宾小姐到达电梯前,正准备走进去时,却听到旁边另一个电梯间里传出了几句很大声的辱骂。
“全都给老子滚出去!老子要自己搭这一趟!”
话音一落,就有着好几个人从电梯内踉跄着冲了出来,似是被说话那人直接扔了出来,其中还有一名老人因年迈而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看得这副情景,简扬正准备踏进电梯的脚步,缓缓地收了回来。
“人渣真是无处不在……”
他喃喃自语了一句,旋即就在迎宾小姐那有些诧异的目光中,迈步朝旁边那部电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