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笑,我说:“你呢,过的如何?”
他大大咧咧地把两手往沙发上一摊,一只脚很随意地搭在另一只脚上,他说:“就那样吧。不过我跟你说,你那朋友不错,靠谱。”
我说:“我哪个朋友?”
他说:“就那小伙儿,经常把颜颜带去玩的那个,我也记不住他的名字,太绕口了。”
我说:“噢,你说的是猴哥是吧?”
他点点头,这时候,服务员端来了咖啡,他吹了吹,猛地喝了一大口,然后皱着眉头说:“我去,我渴死了,喝了感觉更渴。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还这么贵。”
我说:“那要么你喝点别的饮料吧?”
他说:“算啦,给我来一瓶矿泉水好了。”
我有些无奈,叫服务员端来一杯清水,我继续问道:“猴哥怎么了?”
说起猴哥,他有些眉飞『色』舞,整个人立马坐正了,趴在桌子上对我说:“你还别说,那小子真够意思的,时不时请我喝酒,还会划拳。这不是关键啊,关键你知道不,有天他给我找了个算命的,特地带到了我家,我妈也在呢。”
我说:“嗯,然后呢?”
他更加开怀了,整个人身上一种小市民的欢脱气息油然而生,他说:“然后啊,那算命的据说特有名,一般人请不来。我妈一听也特开心,我妈这人很『迷』信你也知道,当年要不是觉得你和她八字不合也不会和你那么不好,这个你了解的。”
提到过去,总让人有些怅然不已。我说:“嗯,继续。”
他笑得贼贼的,仿佛遇到了大喜事一般,他说:“然后我妈弄了大桌的瓜果点心,等着算命的给我们算命呢。结果算命的说,颜颜是我们家的福星,说她在就能保我们富贵平安,还说颜颜和我、我妈的八字都特别合,叫我们要好好对她不能对她不好。这一对她不好,福气就全跑了。所以你看我现在,对颜颜那叫一个好的哟。我妈也是,现在对颜颜也上心了。舒画,我说,你就别想着接走她了。我向你保证,颜颜我一定好好照顾好,你就甭管了,安心地再找个男人生个娃,踏踏实实的过过小日子,别成天不着调地往上流社会跑,你说你费那劲干嘛呢,咱就是小平民,得认命,得知足,知道不?”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还教训起我来了,我都笑笑,不容置否。我说:“等我情况好点了,我就来把颜颜接走,暂时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他一听我这话,顿时就急了,差点儿从椅子上蹦起来,他说:“舒画你就别动那心思了,颜颜我是不会让你接走的,她是我们家的福星,我得好好供着她。你接走了,我去哪儿找福气去啊。你别说,你走之后,家里越来越好,我也找了份工作正经上了班,我妈也接了点私活在家里干了,这颜颜身体也倍儿棒整天活蹦『乱』跳的,房子也快分下来了,就是这一二年的事儿。我呢,也想开了,女人就那么回事,找不找都无所谓,我也不想给颜颜找个后妈给她气受。我知道你,心气高,胆子大,你想拼出头我不拦你,但是你别和我争颜颜啊,颜颜可是我的心肝宝。你不一样,你以后还能再生的。”
造化弄人啊,原本以为我离开后颜颜一定孤苦无依,他们家也必定风雨飘摇。事实上证明,地球离开谁都是照样转的。我离开后,竟未曾想他们突然就对颜颜重视起来,也知道好好踏实过日子了。虽然,这中间猴哥请的那位算命师傅或多好少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我离开后,一切都好了是不争的事实,连同颜颜的待遇都无限提高,呵呵,真是无从预料。也许,人不能把自己想得太过重要。
我说:“我那次的事儿,孩子能不能生还是个问题。大志,颜颜当初说好了的,等我安稳了我就接走,这事儿我们还得再说。”
他就急了,他说:“你今天来要是是为了和我说这事儿的,那咱就甭提了!一句话,没门!颜颜是我们阮家的人,你就别想了!你可以时不时来见见孩子,带孩子去见见世面,但是抚养权这事儿,没的说,就是我们阮家的!这事儿我妈也发话了,颜颜就是她的宝贝孙女,谁都不能带走!”
我见他急得头上冒汗,知道他又气急攻心了,我连忙说:“好了好了,稍安勿躁,先坐下再说。我只是这么计划,我现在也带不走她。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我给颜颜买了很多东西,我想给你。”
他抽了几张纸巾,重重地抹了一把汗,然后说:“舒画,你就听我的,踏实再找个男人嫁了吧,赶紧趁着年轻再生个孩子。别整天在外面瞎晃了,你瞅瞅你,哪有半点当初的样子。做人淳朴点儿好,别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
和阮大志坐在一起,总让我有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我最原始的模样已经深深镌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无论后来的我如何改变,在他的眼里,我都是一个从偏远山区里出来、要什么没有什么的普通女人。我们,永远都不会是一个国度的人。但是我们谁也不能说谁的生活观就是对的,也许我拼命出人头地最后换来的是一生的漂泊无依,也许他安安稳稳度过余生却能享得一世清闲。说到底,命呐!
我说:“我知道了,那就这么说吧。这包衣服和零食你带回去,别一次『性』给颜颜吃太多。还有一些儿童的营养品,怎么吃说明书上都写着呢,你按照说明书给她吃啊。”
他『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局促地说:“哟,还买这么高级的东西啊,我都没给颜颜买过呢。行,我会看着办的。”
我说:“那行,那我们就这么说了啊。我还要去坐车。”
他说:“好叻。颜颜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放一百个心。”
我点点头,我说:“嗯。颜颜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又赶紧补了一句:“以后也不必说了,这事啊,就这么定了。”
我知道对于他这种“想一出是一出”死脑筋的人来说,说再多都没用,我现在也的确没有能力和他争颜颜。无论如何,知道颜颜现在过得好我已经心安很多了。孩子还小,脸上的笑容不会骗人。
我又坐上了回程的列车,一路上对着颜颜的照片一个劲地傻笑,想了想,又觉得难受,眼泪不由得就落了下来。每一次想到这个曾经含辛茹苦带大的孩子,就百感交集。
我在车上的时候接到了猴哥打来的电话,因为和小野的聊天,竟让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我接了电话,叫了声“小弟”,他在那边疑『惑』地问我:“姐,你昨晚来过了?还是我做梦了?”
我回答得有些艰难,我说:“没有呢,昨晚想去来着,小野说你喝多了叫我别去,我就没有来了。”
他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他说:“昨晚的确喝懵了,朦朦胧胧记得好像有个人叫我小弟,我说你来过小野一直否认我,我就也分不清了。”
我说:“嗯,姐心里很愧疚,没有为你做什么,给你发了生日祝福,也不知道你收到没有。”
他说:“姐,你别愧疚了。小野把你寄过来的礼物给我了,我很喜欢那件衬衫。谢谢你,姐。”
我不禁笑了,小野虽然有些心机,但是还是善良的,至少她没有隐去我的一番诚意。我说:“嗯,动不动小野小野的,是不是两个人好上啦?”
他立马在那边哈哈大笑起来,他说:“哪儿能啊,她又不是我的菜。不过,她对我真的特别好,好得都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说:“那你就珍惜啊,别错过了好姑娘。”
他笑得有些干涩,他说:“可是我心里有人了。”
我的心又疼了一下,我说:“是时候放下了。我心里也有人了。”
他巨大的失落让我的心更疼了,他长长地“噢”了一声,然后说:“是吗?那祝福你,他怎么样,对你好不好?”
我苦涩地说:“挺好的,我比较惜福。”
他“呵呵”笑了两声,有些苦涩地说:“那……我就放心了。不说了,姐,我还得跑出去一趟,有空再聊。”
我说“好”。我们挂掉了电话,我想,大概从今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再跟我聊了……
这一趟短短的旅程,心中的感慨却特别特别的多。我以为我的不顾一切能够弥补我对猴哥情感上的亏欠,却并不知道他已有更好更重要的女人眷顾不需要我『插』手他的幸福;我以为依赖我至深的颜颜见到我必定千般不舍万般凄楚于是一直强忍心中的愧疚不敢去见,未曾想我见到她已然是另一番模样,机缘巧合她已经被他们奉若珍宝……
这世间的一切,都不以人的意念为转移的。归根结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路,都有每个人的造化和每个人的使命,谁也无法长长久久占据另一个人的生命。一生那么长,遇到的爱那么多,在这一个路口我下站了,下一个路口,还能相遇,便是人生的幸事。
无论如何,向前走,无怨,无悔。来过,走过,是亲爱的路人,成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