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眉道:“就你停的是地方?停车场又不是给你张雅冰一个人开的!”
张雅冰振振有词地道:“早晚有一天,我会让燕京所有的火车站,都姓付。”
我打击她道:“做梦吧你,除非你嫁给铁道部部长。”
张雅冰拍手欢呼:“这个主意不错哩,本小姐告诉你,我还真认识一个铁道部的副部长----”
我继续打击她道:“认识有什么用?再说了,副的和正的,不只是一字之差。”
张雅冰被我打击的直抓狂,她一跺脚,以示抗议。
但抗议不仅没有生效,反而使她的脚腕儿被晃了一下,蹲下身子抚了起来。
我暗暗苦笑,在我的印象中,张雅冰脚腕受伤,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像她这种喜欢‘自虐’的女孩子,就该装条铁腿,免得在踢别人的时候,伤了自己。
张雅冰蹲下喊痛,非要让我帮她揉揉,我叼了一支烟道:“想的美。我过来不是给你揉脚腕儿的,是来办正事的。赶快,赶快带我去见那个谁!”
张雅冰委屈地望着我:“脚腕儿都快疼死啦,你得帮我揉揉,帮我揉揉!”她央求着。
我苦笑道:“拜托了付大公主,您得先清醒一下,这是在哪儿?”
张雅冰道:“火车站嘛,火车站也没标注,不让人揉腿!”
我一指火车站旁边的一个足疗中心,道:“呶,去那儿吧,那儿有专门捏脚的!我不是足疗工,没那义务!”
张雅冰被气坏了,愤愤地望着我:“那些足疗中心,大部分都是,都是*服务中心!”
我道:“你是女的,还怕*?”
张雅冰不顾疼痛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冲我狮吼咆哮了几声,以示抗议。
我心想这付大公主可真难伺候,她想起一出就是一出,根本不切实际的东西,在她看来,反而显得很正常。
这时候几个穿着朴素的妇女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个冲我们追问‘住不住店’,我摇头说不住,然后拉着张雅冰朝里走,但这妇女像是一样跟在我们身后,一个劲儿地介绍哪家宾馆收费低而且又干净卫生,还有洗浴便餐等各项服务。
这些妇女都属于流动中介,靠吃宾馆的提成过日子,每介绍一个顾客去宾馆住下,她们便能收取一部分可观的好处费。在燕京各个火车站上,以这种方式谋生的人,加起来至少上千。
我们被追问的不耐烦了,张雅冰拐着腿猛烈转头,面向妇女吼了起来:“你有完没完?跟你说了不住了,怎么还缠起来了呢?跟街头拉客的妓女似的!”
妇女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开始反唇相讥:“你这个小妖精怎么说话这么毒?你不住就算了,骂什么人呐?”
张雅冰点划着道:“骂的就是你!看你这没教养的样子!哼,离我们远点儿!跟要饭的似的!”
我拉了拉张雅冰的胳膊,轻声道:“行了张雅冰,咱们走,去办正事。这些人,不好惹的!”
张雅冰啧啧地道:“不好惹我偏要惹!哼!”
这时候,因为妇女的状况,已经有很多男男女女围了上来,做什么工作都得团结起来,这种流动中介也一样,很抱团,一个有难八方支援,转眼之间我们便被十几个男男女女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地抨击我们。
这下子,倒还麻烦了!
张雅冰从来不吃气儿,因此毫无惧色,继续以一敌一,骂语成章。
幸亏我一言不发,否则,他们肯定会群起而攻之。张雅冰是个女的,女人之间解决问题的途径,往往是对骂。
我听不惯那些妇女们口中的污言秽语,因此想尽快离开此地,我拉着张雅冰的胳膊,但张雅冰却猛地一甩,誓要与众男女骂战到底。
无奈之下,我一溜烟跑出几十米招呼了几个车站上的巡警过来,冲突才算是彻底平息。
确切地说,是在一场尾留的骂声中,渐渐平息。
张雅冰摇晃着身子,拉着我的胳膊在人群中行走,身边复杂的人们身上发出的味道,促使张雅冰捂紧了鼻子,含恨骂道:“味道真臭,这些人几年没洗澡了?”
我叼了一支烟,道:“你以为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衣食无忧,天天还能洗个热水澡?很多人每天要做大量的体力活,换来的,也许只是几十块钱。他们住集体宿舍,根本没有洗澡的地方,到外面洗,一次至少十块钱,谁舍得?”
张雅冰试探地问道:“你说的是,是那些打工族,那些建筑工人吧?”
我道:“是啊,我也是打工族。不过我比较幸运一点儿,没那么惨。”不知道为什么,望着身边那些衣着褴褛的人们,我的心里猛然间出现了很多感慨,我望了望周围那些精美的建筑楼群,以及那宽阔的公路、火车站,接着道:“但是这个美丽的大都市,燕京,或者说所有的城市,都是由这些人创造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有他们留下的汗水。”
张雅冰道:“那是他们不求上进!他们如果也像你一样,好好练武或者好好读书,那不也一样能从事轻松一些的职业么?”
我道:“不是所有人都有书读,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当兵习武,更不是所有练过武的人,都能到保安公司当队长,不是所有读好了书的人,都能找到好工作。”
张雅冰望着我咂舌不语,兴许是受到了某种启发。
我们没再说话,张雅冰拉着我徘徊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东走西走,直到她走的双脚起了泡,一下子像棉花一样瘫在地上,耍无赖。
张雅冰说:“没有了没有了!他今天好像是,好像是没来!”
我汗颜地道:“他究竟在做什么工作?”
张雅冰道:“不找了不找了!上次我一找就找到了,怎么今天他不在呢?早上,对,早上七八点钟,他都在。”
我道:“既然来了,咱们就好好找找吧!”
张雅冰摇头:“再找也是白找。本小姐现在脚疼的要命,第一次走这么多路!”
我拉着她的手,将她拽了起来,她像是一团棉花,站起来一下子倒进了我的怀里。
她身上散发出一阵特殊的清香,有点儿刺鼻。我一下子把她推开,扫视了一下火车站上的人群,试探地追问道:“是不是,是不是在里面?”
张雅冰拼命地摇头:“不是啦不是啦。在外面。”
我道:“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再四处找找。”
张雅冰道:“再没找到他之前,暂时不能告诉你!”
我没再追问,只是觉得心里有一种特殊的凄凉,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我能预感到一些真相,而这些真相,恰恰无声地伤及我的心灵,擦拭不去。
待张雅冰稍微调整了一下身体状态,恢复了一些,我们继续在车站上找,但找来找去,仍然是注定了徒劳。
而这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决定:驱车返回。
张雅冰说她脚上打泡了,踩不了油门,让我开着。
我没拒绝。
在返回的路上,我对张雅冰道:“明天上午陪我,接着找。”
张雅冰苦笑道:“老赵你疯了,你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呀你?本小姐的脚都打泡打了十几个,陪你走了这么久。再说啦,你知道我们要找谁吗,连找谁你都不知道,你这么积极干什么?”
我道:“正因为你不说是找谁,我才更觉得心里安不下来。要是知道找谁,我也用不着这么着急了!”
我故意这样说,看张雅冰是否能告知我真相。
但张雅冰仍然没有将真相说出,而是滔滔不绝地抨击了我几句,然后干脆脱掉鞋袜,在车子上挠起了痒痒。
我用余光一瞧,愣了一下,她白白的小脚上,还真被磨出了几个小泡泡。张雅冰皱着眉头挠啊挠,挠破了其中一个,顿时像被凌辱了一样,发出凄凉的惨叫声。
我心里一阵苦笑,突然觉得,张雅冰活的,也真够悲惨的。尽管她,有车,有房,还有个曾经辉煌的老爸。
载着空荡荡的收获,和张雅冰满脚的小泡,驱车了返回天龙大厦。
夜已经深了,大厦上90%的住户都已经熄了灯,只有张雅冰家里,却仍然灯火通明。
下车后,我正欲朝自己的车走去,却猛地发现,在停车场的砖崖子上,坐了一个女孩。
而且,那女孩不是别人,竟然是张雅依。
张雅依坐在砖崖上,抱着脑袋,像是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到来。
张雅冰也发现了妹妹,没等我有所举动,她率先像猴子下山一样蹦了过去,站在张雅依面前大喊:“下雨了下雨了,回家收衣服啊---”
说来也怪了,这阵工夫,张雅冰的脚腕儿,恢复了?
这丫头!
我也凑了过去。
张雅依被姐姐吓的猛地一惊,身体后仰了一下,抬头瞧是姐姐,赶快撑地想站起来。
但是也许是坐下过久,腿脚有些麻木了,她一站起来就左右飘晃了几下,差点儿跌倒。
我赶快冲上去扶住张雅依。
张雅依定了定神,抚着额头俏眉轻皱地望着我们,说:“我怎么觉得,眼前全是,全是星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