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承嗣觉得脑袋就像被人拿木棍狠狠敲了一记,胀痛无比,就连两边的腮帮子也有些酸痛。他无意识的揉了揉额角,慢慢的张开眼眸。却看见一片残破的屋顶,透过屋顶,他还可以看见一小片瓦蓝瓦蓝的天空。
昏倒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了他的脑海中,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翻身坐起。却把一边小心翼翼端着温水,准备喂进他嘴里的荣喜给吓得手一抖,满满的一碗水全扣到了他自己身上。
“世子爷,你终于醒了!”荣喜却顾不得抖去身上的水珠,欣喜若狂的扑了过来。
郭承嗣沉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贾大夫去哪了?”
荣喜脸上的笑容一滞,他轻咳一声,详细的回禀道:“亏咱们埋伏了这么些天,义庄那边果然有了动静。寅时有两个黑衣人偷偷摸摸闯入义庄,欲烧毁兰儿姑娘的遗体,已经被段侍卫拿下关入刑部大牢。经过初步审讯,已经问出了一个大概。
这两人平日里没有什么正经营生,却最爱在赌场里厮混,都欠了一屁股的烂账。三天前有人给他们一人十两银子,让他们去烧了兰儿的尸体,还说事成之后会再给他们二十两银子作为酬谢。
这两人原本不敢做这天怒人怨的肮脏勾当,当初答应,也只是想骗十两银子翻本。谁知昨天白天他们各自的债主就像是集体约好了般上门讨债,还放下狠话,再不还钱,就要拿他们家儿女抵债,两人才会横下一条心想赚剩下的那二十两黑心银子。”
“问出来。找他们办事的是谁了吗?”郭承嗣皱眉问道。
荣喜遗憾的摇头说道:“他们说那人当时头上戴着帽子,把面目全部遮住了,所以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们有留意到那人的左手食指比正常人短了一大截。”
“有这个特征就好办,反正和张府脱不了关系。”顿了顿,他又再度问道:“贾大夫去哪了,这屋顶怎么会破了一个大洞,难道昨晚我昏迷过去后。有贼人闯进来了?”
荣喜胆战心惊的瞅了他一眼。嘴唇蠕动了半天,硬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额头上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郭承嗣见他这模样不由一愣。转瞬目光变的冷凝,,他忽然厉声高呼道:“外面是谁?给我滚进来!”
他话音刚落,那个跟了钟紫苑几天的侍卫头子立刻掀开门帘大步走了进来。他不等郭承嗣发话。自个先跪了下来,砰砰砰连着磕了三个响头后。愧疚的说道:“卑职办事不利,请大人降罪。”
“办事不利?”郭承嗣的脸上瞬间褪去了颜色,心脏也漏跳了一拍,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询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荣喜一个劲的朝他猛使眼色,可惜他是个实诚汉子,只看着郭承嗣。一五一十的老实禀报道:“没想到昨晚那批贼人中有几人特别难缠,五城兵马司的人向来缺少操练。从来都只会靠人数来取胜。可惜昨天巷子狭窄,他们大批人马被堵在外面进不来,结果让几个贼人趁乱逃如了院中。”
“后来如何?”郭承嗣闻言,不由大恨五城兵马司的人无能,几百号人居然还拿不住十几个盗匪。被侍卫头子这么一说,他心中更加有了不好的预感,一颗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捏住般,紧紧的揪在了一起。
侍卫头子继续绘声绘色的说道:“卑职当时听到了贾大夫的屋内传出一声巨响,似有贼人踩破了屋顶跌了进去。尽管当时卑职心急如焚,却被另两个盗匪给死死缠住,一时脱不开身。等卑职好不容易击退二人,跳入屋内时,却看见......”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那个盗匪恐怖的死状,还有那毒药的霸道,还是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郭承嗣的目光凝滞不动,他慢慢的握紧了拳头,直到掌心传出一阵刺痛,他才艰涩的问道:“说,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卑职看到贾大夫满脸鲜血护在大人身前,而那盗匪举起钢刀正欲往他脖子上劈去。”
“别说了。”郭承嗣猛地开口狂吼道。他狠狠的一拳砸在手边的几上,只砸的碎木四溅,一张好好的几瞬间裂成了两半。他喘着粗气,黑沉沉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种剧烈的伤痛,就像是一只负伤的野兽。
那侍卫头子被吓了一跳,惊惶失措的看向荣喜。荣喜却没有理会这愣头青,他惊呼一声扑上去,捧着郭承嗣的拳头,急道:“世子爷,你的手流血了,这可怎么是好?”他见郭承嗣一脸的痛苦,心头猛的一亮,忙转头跺着脚对傻住的侍卫头子喝道:“你个愣头青,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这样一惊一乍的,是人都会被你给吓死。”他又转头,抚着郭承嗣的胸口安慰道:“世子爷放心,贾大夫受了些皮肉伤,却没死呢!”
他这话连着说了三遍,才,慢慢进入郭承嗣的脑海,他抬起头来,带着强烈的怀疑,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说她没死?”
荣喜疯狂的点头道:“不错,不错,他没死。”
“我不信。”郭承嗣猛地拨开他的手,痛苦的说道:“她要是没死,你为何不敢回话,为何不敢看我?”
“哎呀!”荣喜哭笑不得,他无奈的跺跺脚,对那侍卫头子说道:“你是死人啊!还不快把事情一口气都交代清楚了。”
“是。”侍卫头子忙一拱手,继续说道:“卑职赶到时,正好看见那盗匪举刀欲劈向贾大夫的脖颈,可能是卑职的贸然闯入让他吃了一惊,动作便停顿了一下。贾大夫乘此机会把一根银簪刺入他的腋下。那根银簪被染上了见血封喉的剧毒。那盗匪瞬间就被毒倒毙命,再没了逞凶的机会。”侍卫头子终于把要说的话一口气给说完了,才长舒了一口气。
听说钟紫苑没死,郭承嗣的拳头慢慢的松开了些,忽而他抬眸逼视着荣喜。不解的问道:“既然她没死,你先前为何不敢说?”转念一想,他了然的点头:“可是因为她破相了?”
一个大男人破不破相有什么打紧的?荣喜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的主子,以往那些精明能干,冷静自持都不知道跑哪去了。他轻叹一口气,说道:“倒不是破不破相的事。也不知是不知因为第一次杀人,贾大夫吓得太厉害。结果不小心踩到了地上那些蜡球。结果滑了一跤。后脑勺砸在了地面上,然后昏了过去。”哎,说出来。他都替这贾大夫觉得丢人。
“什么?”郭承嗣的心猛地又被揪住了。他猛地站起身,说道:“她如今在哪?快带我去瞧瞧。”
“世子爷别急,贾大夫后来被豆蔻那小子给弄醒了,就是人一直是恍恍惚惚的。瞧着精神有些不好。”荣喜忙说道:“蜀王世子闻听这边出事,一大早就派雪姬姑娘过来把贾大夫还有豆蔻。青黛接到他那边去了。说是这边屋子也破了,病人住着不像话,也没有好药材,还是先去他府里养伤好了。”
“被接去了斐的府里!”郭承嗣慢慢的坐了下来。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荣喜见状,清清喉咙,陪着小心说道:“世子爷。时候不早了,今天还要审庄哥儿的案子呢!您看......”他指了指整整齐齐叠在一旁的补服。
郭承嗣略一迟疑。站起身说道:“伺候本官更衣。”
“是。”那侍卫头子也站起身,和荣喜一起协助他穿上了这象征身份的补服。
当他再次踏出屋子时,就见福伯一人惶恐的站在院子里搓着粗糙的掌心,嘴里喃喃的不知在念些什么。
他脚步顿了顿,然后走到福伯身边,和颜悦色的说道:“老人家放心,你家公子只要将养好身子,就会回来。这些日子就麻烦你看好门户。制作桃花养颜丸的工作也不要停歇了,我会留下两名侍卫协助你。”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福伯感激涕零,颤颤巍巍的欲向郭承嗣下拜。荣喜却一把扶住了他。等他抬起头,才看见那位郭大人已经迈步走出了院外。
院子外那条狭小的巷子里,此刻已经被冲洗的干干净净。丝毫也看不出几个时辰前,这里经过了一场大规模的殊死搏斗,到处都是血迹斑斑,尸横片野。郭承嗣勾唇冷笑,他不再迟疑,翻身上马,飞快的离去。
......
郭承嗣一路疾奔到了刑部,就见兰儿的母亲,哥哥由几个人陪着早已在门外候着。见到郭承嗣下马,几人立刻团团围了上来,尤其是兰儿的老母亲,扯着郭承嗣的衣袖,老泪纵横的哭诉道:“郭侍郎,郭大人,你可要为老身做主,不能轻饶了杀害我兰儿的凶手啊!”说着她就要往地上跪去。
荣喜早就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忙紧走几步,抢先上前架住了这位老婆子。巧妙的帮助郭承嗣脱身,又成功阻止了她继续下跪后,这才好声劝慰道:“大娘请放心,我家大人亲自问案,定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老婆子跪又跪不下去,见郭承嗣头也不回,已经快要跨入刑部大门,不由尖厉的哭号道:“郭侍郎,您办案可要凭良心啊!那姓庄的恶徒,明明早就被府尹大人定了罪,为何你还要为他翻案?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呀?”
她一边大声哭诉,一边拿头往荣喜的怀里死命撞去,嘴里还哭号道:“要是今儿让那贼人脱了罪,老身我也不活了,我就撞死在这,撞死在这......”
荣喜被她撞的直踉跄,却又不敢出声呵斥。因为老太婆这一哭闹,让许多百姓都纷纷围了上来指指点点。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敢暗中腹诽,面上却依然冷静自持。因为他知道,此刻任何过激的言行,都会授人以柄。他只得陪着小心,一边尽量稳住身形,一边去拉老婆子,只闹的他脑门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那边兰儿的哥哥也拦住了郭承嗣的去路,他眼冒怒火,咬牙切齿的质问道:“大人,难道您真要违背良心,为杀人凶手伸冤吗?”他话音未落,段岭领着一群拿着杀威棒的衙役蜂拥而出,瞬间隔开了郭承嗣和兰儿哥哥。
兰儿哥哥猛地扑上前,紧抓着拦在眼前的杀威棒,怒目圆睁,大吼道:“郭大人......”他的声音凄厉而尖锐,刺得拦住他的两名衙役耳膜内均嗡嗡作响。他们勃然大怒,举起手里的杀威棒欲砸下去。
郭承嗣一挑眉,抬手阻止了他们的动作。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见兰儿哥哥把眼一瞪,又欲咆哮。郭承嗣一皱眉,严厉的喝道:“不过你们无辜阻扰朝廷命官办案,这可是重罪,照律历,就算是打你五十板子也不为过。”
顿了顿,他又放缓了音调说道:“不过姑且念在你们亲人遇难,又受人唆使,才会在此胡闹,本官就暂且饶你们这次。要是你们母子俩再这么夹缠不休,可别怪我动用这杀威棒。”说完他抬眸扫向躲在人群中那几个形迹可疑之人,他眸光冰冷如刀,刺得那几人连头都不敢抬。
兰儿哥哥一愣,也狐疑的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郭承嗣见状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又开口说道:“兰儿的案子,本官亲自参于了验尸,手中掌握了最新的证据还有证人、也通过了刑部的审核,绝对不含一点私心。”说完,他垂下眼眸看着依然满脸怒容的兰儿哥哥,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也想要抓住杀害你妹妹的真正凶手,而不是在大街上拉个人随便凑数吧......”
符思远作为证人,早就在刑部候着。见到郭承嗣大步而来,忙起身抱拳:“见过郭大人。”
郭承嗣忙一拱手,回了一礼,谦逊的说道:“符大叔,多礼了。”他可不敢在符思远面前托大,就不说他大驸马的身份。以前没有出事前,自己就跟着母亲一起,经常到长公主府串门子。所以是真的把他当成亲近的长辈来看,不然也不会一眼就把符思远给认出来。
寒暄几句后,郭承嗣这才说道:“那庄哥儿能否脱身,符大叔这可是关键。”
符思远呵呵一笑,说道:“郭大人只管放心,小人一定会把当日所见毫不保留的在大堂上说出来。以求早日还庄哥儿一个清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