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正国陪笑道：“孩子那天喝了点酒，做事没过脑子，我已经骂过他了，以后再也不让他喝酒了。”
“这事儿吧，是我们的错，医药费、精神损失费我们都赔，都是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您看，能不能私了？”
许星落以为孙正国会是一个面相凶狠、不负责任的人，没想到他不仅长相儒雅，看起来像个君子，还愿意为了儿子低声下气。
姜文冷笑了一声：“打打闹闹，您说得可真轻巧，就看警察同意不同意了。”
都是商场里混过的人，孙正国一看姜文就是不肯让步的意思了，眼睛逡视了几秒，一脚把孙浩踹倒，额头磕到了桌角的位置，瞬间流了血。
许星落被吓了一跳，姜文蹙了蹙眉：“要打出去打，在这打给谁看呢！”
孙浩额头破了一个洞，血顺着鬓角流了下来，配上他的面无表情，有几分骇人。
沈致用手挡住了许星落的视线：“别看。”
孙正国讪讪地停住了手：“这也算是给令媛赔罪了。”
“我这儿子虽然混账，可他也才十九岁，这人生才刚刚开始，进去留了案底他的人生就毁了啊。”
“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内心也肯定是善良的，一定不希望因为毁了一个同龄人吧。”
“少在这道德绑架，我女儿可没真的大的本事毁掉一个人。”姜文冷哼，“再者说，你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自己你心里知道。”
许星落拉了拉沈致，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头疼？”沈致话一出来，几个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了许星落身上。
姜文关切的看过来：“又头疼了？用不用叫医生？”
许星落小声地说了声我没事，姜文以为她是烦了，转身对着孙正国说：“我女儿头受伤了需要休息，我觉得您应该离开了，否则如果病情加重，您儿子又要多判几天了。”
“有什么话，我们法院上说就好。”
孙正国脸色僵了下来，过了两秒，又挂起了适宜的笑：“那我们过两天再来看令千金。”
说完看了孙浩一眼，不过表情很冷，许星落没看到。
孙浩头上还流着血，面色有几分苍白。
孙正国一会儿应该会带他去看吧。许星落想。
等门关上了，许星落才问：“法院是怎么回事？”
“故意伤害罪，虽然不是重伤，除了相应赔偿外，也能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沈致解释道，“胜诉的可能很大。”
许星落了然，过了会儿，又问：“刚才那个是孙浩的爸爸吗？”
姜文给许星落倒了一杯水：“是。”
“他看起来，好像挺在乎孙浩的。”
姜文笑了一声：“他可不是在乎儿子，他公司要上市了，儿子进去了，股价免不了下跌。他的位置就难保了。”
“刚刚踹孙浩那一下，本来做做样子，踹到地上，不伤筋骨就行了，他看都没看就往有尖角的地方踢，压根就没考虑他儿子，看孩子的眼神也没有关心，只有算计。”
“要真在乎，当年也不会出轨了。”
许星落看向姜文：“您知道？”
“当年还挺轰动的，毕竟是一条命。”
＊
许星落本来想到外面走走，在走廊碰到了孙浩，他的头应该是刚刚包扎好，脸色还有几分苍白。
许星落环视了一下，没看到孙正国的身影。
孙浩看到了许星落，没理她，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没过几秒，许星落听见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回头便看到孙浩倒在了地上，赶紧跑了过去喊了医生。
医生检查了一遍：“没什么事儿，失血过多加上低血糖，吃点营养品补补就好了。”
许星落道了谢，看了孙浩两眼：“你……爸爸呢？”
孙浩讽刺地笑了一下：“死了吧。”
许星落瞳孔大了一圈，对上孙浩的视线，又赶紧阖了一下眼皮，恢复了正常。
碰到口袋的时候顿了一下，摸了摸，从里面拿出了一颗奶糖，放到了桌子上：“你还是找人来接你比较好。”
许星落说完就打算离开，听到孙浩说话又顿了一下。
孙浩目光在奶糖上停留了几秒：“我妈死了，我爸不知道要死在哪个女人身上，谁能来接我回家？”
“哦，我没家，”孙浩敛了情绪，挂上了假笑，“要不然，你给我的那个好弟弟打电话，看他愿不愿意来接我这个哥哥？”
许星落没说话，孙浩自顾自地开口：“也是，你们是朋友，我都快进去了，谁知道我会不会发疯卸他一条胳膊一条腿的。”
许星落蹙眉，转身看着孙浩。
“生气了？”孙浩笑了笑，“你看上他哪儿了？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整天畏畏缩缩地存在在他不该存在的地方。”
“你真的想让他出事吗？”许星落打断孙浩。
“不然呢？”
许星落抿了抿唇，看着孙浩的眼睛：“如果那天你不去堵他，或许他现在已经死了。”
孙浩抬了抬眼睛：“说清楚。”
许星落吐了一口气：“他有非常严重的抑郁症，那一天，你妈妈去世的那天，他写好了遗书。”
“如果没有后面发生的事儿，他或许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所以甚至不需要你动手，他就会完全在你的世界消失。”
孙浩眼皮半阖，随后笑了起来：“那不正好？”
许星落转身要走，孙浩喊住了她：“我以为我会信你吗？”
“你不是已经信了吗？”许星落没转身，“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感同身受，唯一可以理解你的只能是何朗。”
“他甚至比你还痛苦，因为你还可以凭着所谓正当的理由发泄，他只能默默地接受一切的指责和自我惩戒。”
“别说什么他没错他为什么不反抗，因为在他四岁，意识还没完全成熟的时候，有一个女人给他定了罪，并当着他的面跳楼告诉他的罪多严重。”
“说起来，”许星落转过了头，“他不仅不欠你的，你妈妈还欠了他。”
“你懂个屁！”孙浩吼道，“不是他，我妈妈就不会死，是他和他妈毁了我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