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东南角的偏门,一辆负责采买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外头去。
“站住,车里没藏什么东西吧,搜搜。”守门的侍卫拦住了就往前来。
驾车的小太监忙赔笑,“哎呦,我说军爷,奴才这见天儿的打这儿走,还能少了您一份儿?总不是宫里头有些个难过日子的,帮衬帮衬嘛。”
语罢就从怀里摸出些碎银子塞了过去,那侍卫接了银子果然就满意了,这才给放行。
这也算是默认了,宫里有些日子不好过的宫嫔或者是宫女太监之类的,弄些东西拖这些能出宫的人帮忙卖掉,得的钱就分一点儿。
大家能捞好处,所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马车出了宫,就往最热闹的东街上头去,走到一处小巷子才停下,小太监忙下车,打开了马车后头的隔板,里面赫然躺着两个女子。
“公主,奴才已经把您送出来了,您...您一定要注意安全,两个时辰之后,奴才在这儿接您,公主您一定要守时呐!”
小太监也是一脸慌张和为难,若不是五公主于他有恩,他断然不敢做出这种事。
要是被旁人晓得,那就是一顿板子打死了事。
宫女琥珀扶着裴欣出来,又给那小太监塞了一锭银子,“你帮了忙,自然有你的好处,旁的就不必担心了,且告诉我四方汇仪馆在何处?”
那小太监接了银子就喜的不行,忙给指路,主仆二人在街上租了一辆马车就过去了。
到了四方汇仪馆门口,果然守卫拦着,“五公主,皇上有吩咐,无事不得随意进出,还请公主莫要为难。”
“本殿出宫,自然是得了父皇应允的,正好来此见一见百越公主,本殿未来的嫂嫂,你是有几个胆子,就敢拦我?”
裴欣鲜少发脾气,昨儿听了那事就心情极差,今日就没有半分好脸色了,说完就硬往里面闯。
最终侍卫还是没敢碰,只得让人进去了。
到了里头就抓了个伺候的人问了方位,大步就往宇文哲的住处去。
这会子宇文哲正在院子里逗鸟,一袭银灰色的袍子,腰间的紫云缎带并未系紧,松松垮着,露出里头素白的中衣。
头发也并未束起,应当是刚洗过了,还湿润,在回廊的阳光下泛着星光。
听到脚步声,男子回头,半敛着眸子,遮住了眼底的暗金色,像猫一样的慵懒,看清来者便微微勾起了薄唇。
“五公主别来无恙。”
他的口音自然不纯正,说一口大晋官话略显别扭,可偏就声音好听,像妖魔一般。
“本殿既然来了,就是有恙,你到底对我母妃做了什么!”少女暗恨,一双美眸夹杂着怒火,直直就望了过去。
宇文哲依旧不生气,把手中的金丝雀放进小巧的笼子里,对着面前人做出请的姿势,“公主别气恼,不如进来详谈?”
裴欣扬了扬下巴,袖子里的手略握紧几分,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只是在靠近男子的一瞬间,忽然抬手朝着男人胸口扎了过去,在她的手中,赫然是一把小巧的金钗,那锐利的尖角显见是又被磨过的,泛着骇人的寒光。
“嘭——”
下一秒却是木头受到撞击的声音,再看,就见宇文哲已经敏婕的避闪开来,而裴欣手里的金簪硬生生把木门扎了一个小窝。
“公主这般下死手,不知是该有多恨孤。”男子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抬手便扼住了少女的喉咙。
“你放开公主!”琥珀急了,赶紧上去试图掰开宇文哲的手,却被旁边守着的人一把拖开。
裴欣被捏的死死的,眼睛瞪的很大,却根本说不出话来,原本白皙的面孔也逐渐涨红又变青紫,四肢不停挥舞踢打。
男人却像是欣赏美景一样,眼底闪烁着兴奋和雀跃。
终于在她快断气的前一秒,脖子上的辖制忽然被松开,裴欣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破败的棉絮一样坠落下来,重重砸在了地板上,眼见一片混黑。
“公主有话还是好好说,孤可从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宇文哲冷冷的看她一眼,忽然又蹲下来笑着对裴欣伸手。
“不必你假惺惺的,咳咳...你到底...对我母妃做了什么,快说!”
少女声音沙哑的厉害,靠在门板上挥开了对面人的手,眼中满是倔强和怒火。
“啧...都这样了还想着母亲,看来周贵妃的确是慈母呐。”宇文哲笑着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少女,“你们母女感情深厚,孤特意给你们种下了子母蛊,其一身亡,便二者俱亡,一个月内没有解药,必死无疑啊。”
“到底要我做什么,你才肯给我们解药。”
事到如今,裴欣已经明白了,眼前人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方才差一点儿就杀了自己,可见给母妃和自己下蛊也不会是假了。
“公主聪慧,那孤也不必浪费时间了,孤要娶公主为妻,只要大晋皇帝下圣旨应了,孤自然给贵妃解药,母蛊除了,子蛊便会消亡。”宇文哲也不拐弯抹角。
裴欣瞪大了眼睛,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话,一股怒火自心底而起,“宇文哲,你休想,我堂堂大晋公主,不会嫁给你的!”
“那可惜了,一个月之后,公主和贵妃娘娘就要内脏爆裂而亡,这些时候,娘娘的五感会慢慢消失,公主若是不信,大可想好了再来。”
男子眼底带着讥讽的笑意,似乎是嘲讽面前之人的不自量力,又像是期待着有趣的事情发生。
最终,裴欣自然什么也没得到,失魂落魄的被宫女扶着出了四方汇仪馆,再度用早上的法子回了宫。
脑海里始终是挥之不去的宇文哲最后说的话。
“公主大可放心,孤既然明媒正娶公主为太子妃,只要公主识趣,孤就不会苛待公主,只要贵妃娘娘好好护持着大晋太子坐上皇位就行,拿公主的婚事换您母女二人的性命,这交易不亏。”
琥珀看着她的模样,心里也疼的不行,“公主别忧心,宁二夫人请来的神医不是说有一丝希望吗?兴许就有救呢。”
是啊,一丝希望,裴欣眼神苦涩,只有一丝希望罢了。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她宁死都不愿嫁给宇文哲,可是母妃也要为她而死,她怎能舍得。
这些年母妃护持她长大,明里暗里吃了多少苦,被孙贵妃压制多年,如今终于平起平坐了,怎么能丢了性命呢?
何况那可是五感尽失,内脏爆裂而亡,她不知道母妃为何不告诉父皇,但是母妃既然不说,就肯定有把柄被宇文哲拿住了,所以她也许,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