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正是宇文哲。
昭帝略有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宇文太子有何异议？”
“异议倒是没有，只是孤也有一事相求，事关两国结好，还请皇上答应。”
宇文哲起身走到殿中，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究其眼底便可发现那眸中还带着一股子即将报仇雪耻的快意。
他搬出了两国结好之事，昭帝便敏锐的察觉到其中异样。
眼睛微微眯起，语气陡然冷了几分，“宇文太子有何事相求，尽管说来，若朕能满足，必然不叫太子失望。”
这话就说的比较圆滑了，若是宇文哲提出了太过分的要求，昭帝便能拒绝。
宇文哲当然明白，只是他想求的这件事，即便不能成功，也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所以他不在意。
“孤此次前来大晋，意在求一位大晋贵女为孤的太子妃，今这位姜家姑娘才貌双全，孤欲求这位姑娘为太子妃，望皇上成全。”
此言一出，殿中人顿时惊的瞪大了双眼。
“嘭——”
茶杯碎裂的声音陡然响起，那原本在齐陌手中的青瓷松纹杯顷刻间化为碎片，甚至有细小的瓷片划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姜琼羽如置身冰窖，一颗心瞬间被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叫她没办法喘息。
慌乱从四肢百骸涌出，本能的转头望向了不远处那席位上周身发出骇人冷意的男子。
这般情形更叫宇文哲心头大悦，立即对着昭帝拱手，做出卑谦恳求的姿态。
一国太子来求娶一个臣子之女，无论如何，昭帝都是不好拒绝了。
姜琼羽不会觉得昭帝会为了她不给百越太子颜面，更何况宇文哲的身份，娶一个宗室郡主都是绰绰有余的，她不过臣子之女...
齐陌看着那一抹娇弱的身影，眸中升腾起浓浓的杀意。
裴嫣蹙眉，如今大殿之上，若是儿子这时候真的做了什么，那对姜家而言才是灭顶之灾。
堂堂摄政王为了一己私情，不顾两国结好之意，抢婚于百越太子，这传出去，不仅仅齐家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姜家姑娘更要背上祸水的骂名。
好在齐陌虽怒意翻腾，但只要昭帝没开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臣女已有心悦之人，不敢高攀百越太子，还请太子另择佳人！”
姜琼羽咬着牙，挺直了脊梁，声音洪亮又清脆。
可齐陌听得出，这声音分明还有一丝颤抖，她是怕的，怎能不怕呢？万一惹怒了百越太子或是昭帝，那就是死罪！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叫齐陌丝毫没有准备，以至于现在心绪万千却不知该怎样应对。
显然没有人想到，这位看着娇弱的美娘子会堂而皇之的拒绝百越太子的求娶，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福气。
这般胆量，她应该是真的很钟情于她的心悦之人。
殿中人不由的心疼起这位大病初愈的姑娘，姜太傅和林氏更是慌乱又紧张。
甚至姜太傅已经做好了拼了这条命也不叫女儿嫁去百越的准备。
昭帝看着那眸色坚定，颇有胆气的少女，心中更多了几分赞许，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下低声开口。
“宇文太子怕是要失望了，这位姑娘是我朝太傅嫡出千金，亦是朕中意的大晋太子妃人选，早已拟好了圣旨，只等过几日就要公布于世，宇文太子还是另觅佳人吧。”
这句话的信息量顿时又把众人轰了个措手不及。
姜家四姑娘，今日起就太子妃了？之前并未传出任何风声，今儿忽然就在国宴之上一锤定音，实在叫人一时间不能消化。
而唯独大喜的两人就是贵妃和裴钰，母子二人谁也没想到他们谋求多日的事情，在一夕之间就成真了。
姜琼羽一脸惊愕的望向昭帝，甚至望了不可直视圣颜的规矩，无数想拒绝的话堵在胸口却怎么也说不出。
圣旨已下，已成定局，她现在的身份就是大晋未来的太子妃。
若是抗旨不尊，要死的不止是她一个人，更有她身后的姜家，父亲、母亲、兄嫂，甚至还有那即将满周岁的侄女。
她可以死，可是...她不敢连累家人。
姜琼羽的面色迅速灰败，如同被灌下了剧毒的娇花，骤然失了颜色，心如死灰。
不，她现下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双眸空洞，跪下谢恩的时候，她已经感觉不到周身的环境，耳边只有嗡鸣。
甚至她已经泪流满面，却不自知。
直到她被蔻丹扶着回了坐席之上，才堪堪回神，抬眸就对上了对面男子那一双心疼又满是隐忍怒意的眸子。
齐陌看着那踉跄失神的娇娘，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那些本就扎在手心还未清理的碎瓷片扎的更深了。
但是这一切的疼痛都比不上心里痛楚。
而此刻在大殿之上，圣旨刚下，为了彼此的安危，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最终，百越太子求娶姜家千金一事就此告终，可大晋却多了一位太子妃。
宴会结束，姜琼羽一言不发跟在林氏身侧，出宫门，行至马车前。
只那一瞬，她忽然像疯了一样折身往后跑去，拎着裙摆像一只扑火的飞蛾，而她飞奔而去的方向正是那清冷俊逸的男子。
齐陌瞳孔狠狠的收缩，加快了脚步，甚至已经微微抬起双手，那分明是想把人拥入怀中的动作。
可是姜琼羽却在离他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抬首，娇艳的面庞淌着两行清泪，“来日臣女大婚，王爷可会来？”
齐陌看着那瘦小的身躯，多想再度把人抱在怀中，但此时，宫门之外，太多双眼睛盯着他们。
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出格之举，他们二人都不会好过。
他可以背负世人谩骂诋毁，却不忍她被指责一句。
“本王会来。”齐陌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像是抵住了无数情绪才说出这句话。
娇娘哽咽着点头，她似乎想求一个答案，但是她自己都不知道问题该是什么。
他会来，他素来是不骗她的。
宫门外，一步之遥却似乎隔了千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