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钧当然知道昭帝在犹豫什么。
昭帝虽然也疼爱他们,可始终更看重太子,因为他看怕了手足相残,所以便拼了命的想要阻止。
可是...如今却是太子先容不下他了,他为了生存,无论如何也要自保。
“父皇,儿子从小到大,这是第二次求您,您可还记得头一回,儿子与您求了什么?”
裴钧缓缓开口,眸中带了一股子委屈,定定的看着昭帝,像极了没吃到糖果的孩子。
“朕当然记得,你十岁生辰,像朕要了一张弓。”
昭帝回忆着,这个孩子从小到大确实都很乖,一直默不作声,叫人省心。
甚至那个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做的精巧些,小孩子的玩意儿罢了。
顿时,心底涌出一股子愧疚。
裴钧十分敏锐的捕捉到昭帝眼中的一丝异样,心里就松了几口气。
他最怕昭帝不心软了。
“儿子打出生起,就得以叫皇祖母亲自教养,虽然未曾养在母妃膝下,但是有父皇照料着,自然也处处都好。”
少年说到这里,声音就低了几分,眸子也垂了下去。
昭帝自己也是从皇子过来的,当年先帝子嗣多,母亲不得宠的皇子都要受人欺负,更何况裴钧这种没有母亲在跟前照顾的?
裴钧越是不说委屈,昭帝的愧疚便又更深几分。
“那张小木弓,是儿子瞧见父皇送了三哥一个,儿子才想要,其实儿子早就想要了,只是不敢说,只等到生辰那一日才说,儿子也想叫父皇疼爱,也想...想和三哥一样与父皇相处,可是儿子什么也不敢说,今日选妻,是要选一个和儿子共度一生的人,儿子不想留下遗憾,所以斗胆,请父皇成全!”
说完这些,裴钧深深的叩首,伏在地上不起。
淑妃心疼的红了眼眶,如今她在宫里多年,自然比初入宫廷的时候长进了一些,越是知道的多了,就越心疼孩子。
心里一横,也起身跪倒在地上。
“皇上,臣妾无能,性子软弱没法子教养好孩子,所以皇上不叫臣妾养孩子,臣妾半分怨言也没有,如今钧儿大了,臣妾什么事情都没为他做过,现在他想求娶心爱的女子为妻,臣妾作为母亲,不忍再叫孩子失望,斗胆,求皇上成全钧儿一番心愿!”
昭帝看着地上一对母子,神色复杂。
淑妃胆怯,他不喜欢,可是淑妃这些年从未惹过事,从未叫他操心,唯独两次出头,都是为着孩子。
一片慈母之心也叫人动容。
对于裴钧,他确实偏心裴钰更多,这会子裴钧开口求了,更叫他心软。
甚至也想了更多。
他想护着太子称帝,可也没想叫旁的儿子没有活路。
慧嫔早产,终归还是叫他对贵妃心生防备,一个连未出世的孩子都容不下的女人,又怎么能好好对待已经长成的皇子。
若是裴钧一直弱势,不能自保,来日他归西,太子登基,难保那时候不会手足相残。
反而,只有裴钧能有自保的能力,又不威胁到裴钰,这才是上策。
以往他未曾细想,今日小儿子跪求,到底让他想的更深了几分。
长叹一口气,终于低声开口。
“你们母子先起来吧。”
裴钧身子微不可查的松了两分,连忙扶着淑妃起来。
这一回,母子两个才更多几分亲近。
事实上他从未想到怯懦的淑妃会替他求情,这约么还是,为母则刚。
“你可想好了,就是秦家姑娘了?”昭帝深深看了儿子一眼。
裴钧起身拱手,目光坚定,“回父皇,儿子想好了,就是她了,儿子心悦秦家姑娘。”
少年眸色坚毅,竟与年轻时候的昭帝像了六七分。
皇后早逝,当初昭帝也是这般向先帝求娶皇后的,隐隐竟更多出几分怅然。
“既如此,那便如你的愿吧。”昭帝垂眸,到底还是心软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小儿子也要心疼的。
“谢父皇!”
这一句谢恩透着满满的欣喜和雀跃,真真是发自肺腑的,叫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看着他这般模样,昭帝嘴角也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裴钧从未在他面前这般兴奋激动,这一回也叫他感觉到父子之间的亲情了。
“朕给你赐婚,那秦家姑娘到底还是要先见一见的,见过了就不必再选秀了,就回家待嫁吧。”,昭帝笑着道。
淑妃这会子回过神来,忙叫人去侧殿请人来,弄得昭帝也是哭笑不得了,不过还是见了。
秦瑶是紧张的要死,虽然不是没见过皇帝,但是这还是头一回面圣。
“臣女参见皇上!”
“免礼,抬头给朕瞧瞧。”昭帝依旧笑的和善。
秦瑶换换抬头,也不直对上昭帝的视线,可见是很懂规矩的。
“不错,难怪老六喜欢,这容貌气度都极好,今儿就如老六的愿了。”
昭帝上下打量一番,眸中带着满意之色,原来仅存的几分担忧也烟消云散了。
“秦家嫡次女,秦氏名瑶,秀外慧中,端庄有礼,着赐婚于皇六子裴钧为妻,择日完婚!”
口谕说完,秦瑶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顿时呆住。
直到听见身旁裴钧响亮的谢恩声,才缓过来,赶紧谢恩,到底规矩上没出错。
正经赐婚之后,自然立即就要写圣旨,昭告天下的,这一回秦瑶也要出宫,却不是被逐出宫去了,而是作为皇子妃,出宫待嫁。
甚至是淑妃派人送她回了秀女的住所,福顺也一道去了,带着皇帝的口谕。
原本都等着看好戏的秀女,一时间全都嫉妒的不行,又赶忙着巴结。
这里头最震惊的莫过于吴梦舒了。
听到消息,她险些站不住,上一世明明她才是六皇子妃!
裴钧再喜爱秦氏,也并未去昭帝面前求娶,这一世怎么都变了?
甚至她还没有开始,就像已经结束了一般。
她不甘心!她还没有报仇,还没有叫秦氏体会孤独终老的感觉!
指甲刺破了掌心,鲜血染红了手里的帕子,眸中的怨毒已经叫她失去了理智。
这一世,她哪怕做妾,也要叫秦氏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