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的面色骤然沉了下来，“卞昌与京都相邻，这水匪竟猖獗至此？”
福顺立即道，“吴将军说，依照船上贼人尸首上的刺青来看，是雁头山的贼寇干的。”
雁头山靠水，地势陡峭，易守难攻，先帝末期便盘踞了一群土匪，靠着运河打劫来往商船。
昭帝多次派人剿匪，效果甚微，后来不知怎的，这群人忽然自己收敛了许多，如今再度出手，竟然是打劫皇子船队，可见胆大妄为。
“好了，你们两个都先各自回去休息吧，明日庆功宴再好好犒劳你们。”昭帝沉着脸摆手。
这会子出了事，二人自然是知道不好再留着了，恭敬的行礼而后便退下了。
出了御书房，齐陌要回宫，裴钧自然要去撷芳殿看淑妃，二人在一处岔道便要分头。
“此次多谢摄政王出手相救，王爷救了本殿两次，大恩铭记于心，来日定当报答。”
裴钧拱手，略带几分稚嫩的面庞十分严肃而诚恳。
“无妨，六殿下若有心，本王必助一臂之力。”齐陌语气淡淡的，眸色寒凉。
少年抬头，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长五岁的表哥，眸中神色复杂。
良久，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再度拱手，“那便仰仗王爷了！”
撷芳殿，算着时候，裴钧该是傍晚时分回宫才是，这会子快到用午膳的时候，淑妃惦念儿子，只动了动筷子就叫人撤了。
“娘娘好歹吃些，殿下去蜀州这几个月，您到是先把自己折腾的瘦了许多。”
桃枝蹙眉，看着小丫鬟端着那几乎没有动过的菜肴，真是愁死了。
初云也劝过了，只是淑妃就是吃不下，也实在没有法子。
正当二人发愁，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少年的略有几分低哑的声音，“母妃怎的又不肯好好用膳，莫不是御膳房那群狗奴才伺候的不上心。”
淑妃一怔，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缓缓的转过头来，便瞧见裴钧已经大步迈进了屋内。
一瞬间，眼眶就酸了起来，泪珠子止不住的就往下掉。
淑妃站起身来，三步并做两步到了少年面前，看着那带着几分病态的面容，更是抽噎出声来。
“钧儿...你，你可还有哪不舒服，怎的就瘦了这么多...”淑妃声音带着哭腔，刚是长了口，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又怕儿子嫌弃，便立即转过头去，用帕子捂着脸，不叫人看见。
裴钧看着那瘦小的身影，心底也难受的紧。
淑妃本就生的娇小，这些时候没好好吃饭就瘦了不少，偏是如今入了秋，衣裳便宽大些，愈发显得人十分瘦弱。
“母妃，儿子都好了，已经没事了，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少年笨拙的安慰着，伸手拍了拍淑妃的肩膀，眸中满是愧疚。
“无事，母妃只是高兴的，你此番在外头定然吃了不少苦，如今回来了，也得把身子养好，不如就在这儿用一顿午膳吧，本宫再叫人摆一桌。”
淑妃止住眼泪，回过头来浅笑，微微泛红的眼眶叫人不忍拒绝。
其实淑妃长得很好看，是那种小兔子一般的娇弱，也实在是她的性子太不成了，否则有这份姿色，在宫里必然也能得宠。
难得淑妃敢开口，裴钧自然不会拒绝母亲，于是这一顿就在撷芳殿用了。
宫里头一片温情，而宫外摄政王府，裴嫣正翘着二郎腿数落自家儿子。
“你瞧瞧你，上回偷摸着回来，竟然抽了空瞧我，怎的也不去姜家瞧瞧四姑娘？那般天仙儿似的姑娘，这么晾上两个月，没得叫人拐走了！”
齐陌别过脸去不说话，心里头却是想着那日在香闺留宿的情景，不由的耳根子发热。
这瞧在裴嫣眼里头就是榆木脑袋还没开窍，顿时就气的不行。
“我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有个姑娘家愿意亲近你，你却像你爹似的，呆的很，如今回来了，竟只晓得回府来，不知去姜家走一走，我这个做娘的什么时候不能见？那四姑娘才是香饽饽呐！”
这说的齐陌一时间耳朵更烫了几分。
无影垂手立在一旁真是憋笑的难受，他是真想告诉长公主，王爷去皇宫前便差人去姜府传过话了。
如今他家王爷可不比以前了，铁树开花，灿烂无比呐！
裴嫣还絮絮叨叨的念着，终究还是齐陌先受不了，出言打断了她。
“这一路回来，疲软困乏，母亲先容我回去睡一觉吧。”
语罢便逃也似的走了，若是再留在这里，莫名其妙就有一种背着家长做了坏事的羞耻感，还是走为上计。
看着齐陌远去的背影，裴嫣也只能叹气了。
与此同时，刺杀失败的消息以及传进了东宫，裴钰气的砸了一屋子的瓷器，整个紫霄殿风声鹤唳，奴才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迁怒了。
“陆霆这个狗东西，三分两次给孤出主意，没有一次成事！倒是枉费孤还对他多加信任，如今再度失利，恐怕父皇对孤更加疑心！”
海平额头上满是冷汗，面色也不大好，不过还是要给主子顺气。
“摄政王一贯狡猾，咱们东宫里还没查出他们的眼线，府外也不见得就干净，此次约么还是走漏了风声，叫他们逃了，不过此次陆大人做的隐蔽，的的确确是叫了雁头山的匪寇来做这事，即便查出来，也是不会牵扯到殿下您的。”
这番话说完，总算叫裴钧面色好看了一些，不过那一双凤眸却依旧透着毒蛇般的阴鸷。
“齐陌几次出手救了老六，孤担心他别有用意，若是老六得了他的支持，就不比从前好料理了。”
齐陌是裴嫣的儿子，齐家如今虽只有齐陌这个年轻的独子，但当年也是极旺盛的门户。
就如今而言，也有不少与齐家有交情的世家大族，这些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都不是孙家这个靠贵妃才起来的新贵能比拟的。
京都贵族都是盘根错节，利益环环相扣，人情淡漠之下，只有利益才能叫他们互相包庇掩护。
如今他是太子，母妃也得宠，舅舅是大司马，所以支持他的人不在少数。
可老六还未入朝就立了功，又有齐陌暗地里为他疏通人脉，难免不会与自己形成对抗。
更何况昭帝只有这么两个儿子，只要他们中间有一方落败，另一方就能走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
比起前朝，昭帝同六个兄弟相争，最后踩着所有兄弟的尸首上位，他们之间的争斗会简单的多。
越是这样，就越叫人容易想去争取。
生在皇室，亲情淡漠是常事，不要说同父异母，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也会手足相残。
所以，为绝后患，他不能留着裴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