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蒙蒙，烟雨中的京都依旧是一片繁华景象。
从蜀州回京的队伍十月底就能到，算着日子约么还剩五天了。
宫里已经下了请帖，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员和各位王侯伯爵以及宗室子弟，都要去宫中参见接风宴，可带家属随行。
一般二品以上的官员的夫人都是有诰命的，不必丈夫陪同，自己也能入宫赴宴，只不过如今还是夫唱妇随的。
“今年大哥的生辰，我是真不知该送些什么好了，偏又是加冠这般重要的事情，还好蜀州的灾情过了，否则这加冠之宴都不能大办。”
马车里，秦瑶蹙着秀眉正同两个丫鬟说话。
品兰想了想，“不如送古籍吧。”
意秋摇头，“都送过好几回了，加冠之宴，怎么也得变一变吧。”
果然秦瑶也没了主意，字画、古籍、衣裳鞋袜，全都是送过的，哥哥喜欢的花儿也送过，确实不知该送什么了。
少女微微叹了一口气，“还是在街上好好逛逛，万一能瞧见什么新鲜玩意儿就好了。”
东街都是些寻欢作乐的消遣场子，秦奕是文人公子，与他买生辰礼，自然是要去南街。
南街一贯文雅情静些，多开些书店，茶楼，琴铺之类的。
到了南街，就让车夫寻地方自己歇着去了，主仆三个下来走着逛。
照例还是先去了京都最好的书铺，墨宝斋。
进了店里自然有小二迎上来，甚至因为来的多，店里的人都认识她了。
“秦姑娘今儿怎么有空来，是要买书，还是文房四宝呐？近些时候店里得了几本前朝的棋谱和古籍，都留着呢。”
“过些时候家中兄长加冠之礼，我倒是不知该送些什么，你且容我自己瞧瞧吧，若有想要的，再唤你来。”
秦瑶很是好脾气的笑着，那小二点点头就退下了。
墨宝斋一共两层，一层自然多是些大家都能买的起的，贵重些的就摆在二楼了。
主仆三个在一楼逛了一圈果然没瞧上眼，悠哉哉就往二楼去。
刚走上去，不多时便瞧见一身穿玄黄色圆领鹤纹袍的男子正要下楼的模样。
二人迎面相向，目光对到了一起。
秦瑶呼吸一窒，很是不自然的别过头去，避开了男子略有几分炽热和惊喜的目光。
“秦姑娘。”楚宁泊拱手，眼角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对方主动打招呼，秦瑶自然不好再装作不知，微微福了福身子，颔首道，“楚公子。”
“秦姑娘是来买书的吗？在下已经瞧过这一层了，到是可以为姑娘举荐一二。”
楚宁泊侧身让出一条路来，做出请的姿态。
“不，不必了，我自己看看就好。”
少女有些不自在的扯着手中的帕子，提了裙摆就和丫鬟一道往上走了。
楚宁泊心头苦涩，默不作声的看着女子与自己擦肩而过，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唤了一声，“秦姑娘！”
秦瑶身形一颤，闭眼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瞧着平静些，这才再度转身。
端庄有礼道，“楚公子还有事吗？”
看着少女疏远淡漠的眼神，楚宁泊心底苦涩又添了几分。
垂眸掩去那一丝落寞，亦是斌斌有礼的拱手，“无事，打扰姑娘雅兴了，在下告辞。”
秦瑶微微点头，转身便欲离开。
“今儿我算是开了眼界呐，这如今还真是什么人都能纠缠到一起去，真是不知廉耻！”
忽然一道清冷高傲的声音传来，带着满满的讥讽和鄙夷。
秦瑶蹙眉，转头便瞧见那书架旁，一袭冰蓝色长裙的女子正满眼嘲讽的看着自己。
杜清芷扬了扬下巴，面上满是不屑，见两人都看过来，也不忌讳什么，更是往前多走了几步。
“怎么，莫不是我说的不对了？我记着你先前时候与楚家二公子有婚约吧，怎的退了婚，又和...这位楚家大公子熟稔起来，这还真是叫人...”
女子嗤笑一声，用帕子掩着红唇，眼神在二人之间流转。
秦瑶面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的，袖子下的素手紧紧握成拳，羞愤的紧咬贝齿。
“杜姑娘说话还是注意些分寸，我们二人不过是相识，遇上了打个招呼罢了。”
“我这不过是说你们相熟罢了，倒是不知哪里失了分寸，再者你们相熟不也是应该的嘛，这原本是能做叔伯弟妹的呢。”
杜清芷冷哼一声，眸中的鄙夷更深了几分。
秦瑶再是厉害，倒底是从小接受传统教育的大家闺秀，这般被人赤裸裸的嘲讽，偏还没法子反驳，一时间气的眼圈都红了。
“杜姑娘不要误会了，言辞之间还是注意些，在下还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楚宁泊拱手道，虽然面色不大好，但依旧是那个翩翩有礼的公子，只是垂着的眸子中有些许慌乱。
他不敢去看秦瑶的眼睛，那双已经隐约蓄着泪水的眸子，叫他更加愧疚。
是因为他的贪心，才叫心爱的女子被羞辱，若是如此，他还是离得远远的，不要再给她带来这些烦扰了。
说完这一席话，楚宁泊转身便快步的下了楼，背影带着几分仓皇而逃的意味。
见人走了，杜清芷又是冷笑一声，“这会子倒是想起来避嫌了，秦姑娘看人的眼光可真是不怎么样。”
语罢便扭身带着丫鬟悠悠的离开了。
“姑娘...”意兰心疼的小声唤了一句。
“我没事，走吧，不是要给哥哥挑礼物么。”秦瑶深吸一口气，想挤出一个笑脸来，只是那莹润的泪珠还是经不住滑了下来。
丝丝凉意从手上传来，她忙别过脸去用帕子擦掉。
两个丫鬟也是跟着红了眼，只是姑娘不想提起，她们便不提，只是心里依旧心疼不已。
秦瑶稳住心绪，迫使自己不去想方才的事情，可是楚宁泊离去的身影就像是一根针，扎进了心底。
她想过楚宁泊会说出与自己撇清关系的话，也想过他或许会出言维护自己，却没想过他就这般把自己一个人丢下，什么话也没说，就匆匆离去了。
约么这就是...失望吧。
那日竹林里，他奋不顾身的为自己抓蛇，那一日退婚，他说出他愿意娶自己。
秦瑶自然是心动的，哪一个女子不喜欢一个愿意为自己勇敢的男子呢。
可是楚宁泊的勇气似乎就在第一次说出要娶她之后就用完了一样，他一边对自己示好，一边又在面对世俗眼光的时候退缩躲避。
但是这样的感情势必是会受到旁人异样眼光的，并不是她点了头，应了声就能顺顺当当结成的。
如今面对一个人的闲言碎语，他就只会自己一个人躲避，逃离自己，来日，又如何一起面对更多的非议。
秦瑶苦笑，轻轻摇了摇头，她不得不承认，今日她失望了。
丫鬟们看出她的异样，只是愈发心疼，到底不敢劝，毕竟说一次便是再揭一次伤疤。
最后只能是装聋作哑。
心里头有事，到底也没了逛街的兴致，什么也没瞧上就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