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典.创世记-1:26、27】
“神曰:宜造人、其形其象而当肖我侪(肖:像的意思,侪:同类的样子)、以治海鱼飞鸟牲畜、及动于地上之昆虫、并治全地”
“遂以造人、维肖乎己、乃象神之形、造男亦造女。”
人,即似神之物,乃神之雏体,灵魂中秉承着分离的神性。
如果说人是未燃之烛的话,那么神的存在则像是天穹中那轮已燃且永燃的辉光。
隐秘知识拥有着“重量”的,对超凡体系的历史发展脉络的深刻了解,这件事情本身便是向上攀登的重要条件之一。
对于异端教派-信奉诺斯替的主义者来说,他们往往相信自身是被神拣选出来的使者,通过努力,可以将自身的身躯逐渐替换为上层世界的物质,最后舍弃原来的肉身,通过这种方式激发神性,让灵魂从物质的罪渊中解脱出来。
而在更早的时期之前,远在亚该俄斯的密教-俄尔普斯派的哲人们则也同样提出了这无比相似的一点,他们相信死亡并非是终结,灵魂将继续轮回转世,通过“冥界之书”中传承的技巧,他们会借此保存下自身的记忆,通过在今生的苦行洗清罪孽,最后在完成神明的试炼,与祂们同在。
这一在各地不约而同诞生的相似观点大大影响到了后来大部分超凡之路的诞生,初代赫尔墨斯在创造火剑之路体系的时候也曾吸收过这些教派的说法,将俄尔普斯派的苦行法与撒克逊的Geis进行了结合,并设计出被称之为“原质”的,神的十个属性侧面,从而创造出了奇迹与灾厄一体两面,通过誓约与诅咒拔升位阶,模仿“神,乃至取代“神”。
在施行让自身变得与“神”相似的方法之前,首先要了解一个概念。
——神乃何物也?
“神乃至高永在而全知全能者,除此全能之正神外,其余皆为妄自冠以'神'名之伪神。”巴萨罗谬默然于心中自答。
这里所指的“神”非是实指的诸如喀难的那种神明,而是虚指的哲学意义上的那个冥冥中存在的终极实在之物,换言之的话,也可以理解为“道”以及“绝对真理”。
如果不能包容“奇迹与灾厄”“已知与未知”,那么所谓“全能”不过是妄言。
既然第一次的进阶选择了誓约,那么为了这种概念性上的包容与对称,如果想要完美进阶的话,自当背负同样程度的诅咒。
“我这算不算是作茧自缚?”
巴萨罗谬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稽的念头,旋即失笑了起来。
到了这个关头,他哪里还有回旋后悔的余地?
伊甸之蛇虽然话语中隐瞒了不少关键性的东西,但有一点对方并没有说错。
——如果想要获取力量的话,此刻正是最佳进阶之时。
龙与蛇、善与恶、上位与下位,在镜之仪式的作用下,二者的状态形成了一种绝对的对称映射关系,在神秘学中,这种关系是具备独特意义的,在火剑之路的体系下,这即是圣数字“二”的体现。
这个数字相当于“智慧”,表示即将诞生的事物,有着适应、和谐、均衡以及合作的意思。
物质乃最低之精神,精神乃最高之物质,这二者各自代表着依托身躯的兽性,与依托法理而生的神性,只要再算上居中调和的“人性”,凑足代表着创造与新生的“3”之圣数,即可得到预示“完全之美”、有着令性质相异事物完美结合,平衡肉身-心灵-精神的“6”之圣数。
——这也即是巴萨罗谬将要晋升的“美”之位阶。
数字本身是毫无意义,但仪式的意义却正是赋予意义、使其具备真正超凡力量的作业,在这片土地上的传说中,大神沃坦舍弃右眼,用长矛伤身躯,以世界树为马,倒吊九夜,从而获得了智慧,创造出原初的如尼符文,通过模仿这一仪式中被赋予了意义的流程,即可一定程度上复现曾经奇迹的一部分。
这是取巧的捷径,但谁又能肯定是说,取巧的捷径绝对不可能达成正果呢?
没有这个道理的。
巴萨罗谬有着一种极为准确的预感,有圣枪这个最完美的仪式场辅助,只要自己选择以圣数之力晋升,这次进阶形成界的过程……恐怕会顺畅的不可思议。
……但是,也将再无回头之路,只能选择义无反顾的朝着这条路的终点走去。
男人将这个念头压在心底,忍不住嗤笑,到了这个时候,又岂能容得下这等软弱之意?
于伊甸之蛇的背后,望不到尽头的辉光洪流瞬息冲天而起,由原型之力向下分化,沉淀为物质之型!
神性之世界、灵魂之世界、元素之世界、物质之世界。
流经四重世界,三道通天彻地支柱的于结晶生长的脆响之中孕生而出!
——“线”乃存在之形式,为智慧之路径。
在三重支柱在辉光中被构筑而出之后,紧随其后的是散发着神圣气息的“圆”。
隐约间,巴萨罗谬似是透过这些圆窥见了半分其后的“真实”。
不、不、不!
这哪里是一个个单纯的圆形?
这分明是一层层环绕大地的辉煌天界!
基础之月天、荣耀之水星天、胜利之金星天、美丽之太阳天……乃至到最后象征着“王冠”的净火至高天!
在每一重天界之中,各自都有着一位散发神圣气息的天使守卫着。
——“圆”乃知觉之形式,为智慧之主轴。
光,在奔流。
于逐渐连接的二十二条路径之中,描述着登临神域之秘的倒生树显现而出,唯一令人感到缺憾的是,除却王国、基础、荣耀、以及胜利之位外,只有“美丽”之位有凝实的迹象,其余的原质之位皆是仅有一个虚影存在。
不知何时,伊甸古蛇那庞大的身躯悄然缠上了这颗火剑之路所化的生命之树,简直就像是……天生便该如此,让人以为这个位子本就属于它。
巴萨罗谬“望”向自己,与伊甸古蛇相似的变化同样在他的身上发生着。
头戴华丽的光之冠冕,两个头颅上的面容如少年般俊美无俦、一席血红色的衣衫披身,左手持着天秤,而右手持着十字架形状的长剑,背后负着六只如翡翠一般的光翼、羽毛间隐现俱百万张面孔与唇舌、说着百万种言语。
在“祂”脚下踏着的,则是一只七首而十冠的巨大赤龙。
“还真是……极为新奇的体验。”巴萨罗谬喃喃自语着,音调古怪无比,既像是男人又像是女人、既像是老人又像是小孩、既像是圣洁的咏唱又像是堕落的轻吟,明明方才听着还像是耳边的低语,下一刻便变得飘忽无比,像是远在天边。
简而言之,就是具备了一切可能性的声音。
就像是将灵魂同时切裂为百万份一样,与声音一同改变的,还有思维。
在这个状态下的巴萨罗谬,就连思维同样也被分裂为一个个完全不同的部分,从百万种不同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按常理来说,正常人要是被这样改变肯定是得疯了的,可巴萨罗谬却偏偏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无比自如的利用这百万个全新的思维角度,开始审视自己身体上思维上的各个缺陷漏洞,保存在面板的记录栏上。
堪称不可思议中的不可思议。
在面板的状态栏上,一个极为不稳定的模糊文字悄然浮现……
【神话形态-似神者(临时)】!
望着眼前之景,伊甸之蛇目中暗现满意之色。
不愧是我。
如雷震般隆隆的声音响彻,沉默了一会后,巨蛇言语中满是欢欣道:“以此手足触摸彼方之世么,哈,该说是狂妄吗,简直……”
——比起是人,更接近于“神”。
这后半句话伊甸之蛇并没有说出口。
在神性与兽性交织的矛盾状态中,眼前之人很显然已经比仅有“人性”的自己更加了解自己真正的“渴求”。
归根结底,满足心中“所欲”才是他渴求的核心,而“随心”不过是满足这份异质的渴求所带来的附赠品而已。
对于巴萨罗谬而言,在有限制的情况下取得“胜利”、向未知的彼方进发反而更称得上有趣、也更能能让其感到愉悦。
贯彻意志的强大,同样囊括了以自身意志战胜欲望的强大。
随心所欲者,手脚皆为镣铐所缚亦可起舞而歌也。
毫无疑问,男人“爱”着这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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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外界.旧大陆。
时间.早七点。
迦南地,翡冷翠,佛罗伦萨大教堂。
此世权利最顶端者、教团当代的圣座-格里高利十三世结束了自己早间的默祷,从小暗间中走出,像个寻常的老神父一般,温和的接待着早起前来的信徒,一点也不像号称“代行一切权柄”的近神之人,更没有高位超凡者身上那种无比异常的非人质感,反而给人以充斥着浓厚人性的印象。
哒、哒、哒。
听到脚步声传来,格里高利停下了话语,向听着布道的那对夫妻说了声抱歉,从衣兜里掏出糖果,悄悄笑着塞进了跟着他们而来的那个孩子的手中,然后微微抬起头,望向脚步声的传来处。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法衣,在外披着一件兜帽长袍的高瘦男人,阴影遮住了对方的面容,以普通老人的视力,格里高利看的并不清晰。
但他熟悉对方的身份。
——杜姆.凡.巴尔萨泽,末日钟观测所现任负责人,继承了“杜姆”与“巴尔萨泽”这两个传承圣名,舍弃昔日一切的末日学者。
与格里高利那种普通到让人以为他只是一个寻常老神父的气质不同,这位一直把自己关在历史缝隙中,没日没夜自觉加班的末日学者,很显然不知道如何彻底收敛自身的气息,在他踏进门来的那一瞬间,浓厚的异质感便将教堂内部充斥,几乎快要让那一家普通人晕厥,令他们齐齐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老教皇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劳烦,一个闲人驱散术式。”
杜姆博士点了点头,面上冰冷看不出神色,机械而顺从的遵循格里高利的吩咐,施展术式,将这座教堂的所有人都驱逐出去。
——我没叫你都驱逐出去……
格里高利又是心累的叹了口气,将这半要出口的一句话咽了回去。
“说吧,又是什么样的重要消息需要你亲自过来告诉我?”
被冠以“杜姆”之名的末日学者面色仍是平静,淡淡的道,颇有神神叨叨的意味:“星之彩,锁与钥,噬翼之鸟披着血色归来,而戴冠之蛇则将升至辉光的领域,与永远的苦行者相伴。”
“我所司掌的那段未来支流又有了异动,出现了属于'隆基努斯'的气息,将末日钟又回拨了半个刻度,在服下殁药之后,我就得到了这一段模棱两可的预言。”
格里高利沉默了好一会,缓缓闭上了眼睛,叹息道:“隆基努斯……还真是熟悉的名字。”
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老教皇的语气很是复杂,有怀念也有愧疚、更有着一丝隐藏极深的敬畏和钦佩。
“数千年来维持着人类史的圣名传承,理应熟悉。”杜姆博士点了点头,照本宣科一般念着标准答案。
老教皇摇了摇头,道:“不,我说的不是那个隆基努斯,而是特指的三十多年前的那一代隆基努斯。”
杜姆博士一本正经的认真答道:“我是末日钟观测所的负责人,仅仅是研究未来的作业,而历史的领域属于圣迹观测所……”
“你这个年纪的不知道也是很……”
后面的正常还没说完,老教皇的话语就被杜姆博士的话语再次卡在了喉咙中,无奈收起了沉浸回忆的模样,道:“就当是老人家喜欢向后辈唠叨吧,上一代的隆基努斯……是我曾经的老师,她造就如今的我。”
“从您的神色来看,您对她很是愧疚的样子?”杜姆博士一针见血,平淡的指出了老教皇语气中自然流露而出的那种情绪。
“是啊……”老教皇仰起头,有些痛苦的望着墙壁上的那些天使浮雕,道:“我确实对不起老师。”
“她是真正意义上,如初代的隆基努斯一般,有着如黄金的完美品格,且愿意为世界的前进付出乃至生命在内一切代价的圣人。”
“就您的说辞而言,那位圣隆基努斯大人看来应该是……”杜姆的话语没有说完。
如无意外,圣徒的寿命堪称无穷无尽,而就算只论心灵意义上的寿命,在动手次数不多的情况下,一个圣徒的人性也起码可以坚持长达七百年,加之火剑之路体系下超凡者那种恐怖的生存能力,“被外力杀死”对于祂们而言,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老教皇点头,沉默了一会后道:“……你的猜测没错。”
“三十七年前,在那场歪渊与常世的争斗之中,那一代的隆基努斯、也即是我的老师,因此失踪在黑暗世界的尽头。”
“连带着隆基努斯这一圣名也因此失却,只余下了三段赝品勉强锚定着人类史。”
“你不是那一个时代的人,你不清楚这个名字在当时所代表着的意义,在那个时代……隆基努斯这个名字便象征着'奇迹'这个概念,只要有着这个名字在此,就算情况再怎么糟糕也最终也总会迎来希望。”
“杜姆……你相信奇迹存在吗?”
末日学者摇头:“结合语境,您说的应该是那种偶然间涌现的不可思议之事吧?很抱歉,作为末日钟观测所的负责人,我只相信我亲手测算出来的概率。”
老教皇不禁失笑:“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在老师的那个时代,'奇迹'一词是真实存在的,不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能用那把圣枪带着我们跨越。”
“可她却已经失踪在黑暗世界的尽头了。”杜姆平淡的说道。
老教皇反问道:“也只是失踪,不是吗?”
他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像是好多年都没这么开心的笑过了一般,拍着杜姆博士的肩膀道:“你现在不正是因为在未来发现了隆基努斯的气息,方才前来告知我的么?”
“你是个好孩子,可若是总把事情往那些最坏的可能性想的话,长时间下来便难免会让心灵体染上阴影,在那些来自歪渊、精通心灵领域的腐败贤者们眼中,这点阴影便相当于一个巨大的漏洞。”
——这是末日钟的影响……
杜姆刚想说话辩解,可老教皇却像是看破了对方心灵一般,还没等他说话便摇了摇头,从衣兜里掏出几颗糖,笑着的塞到了这个满脸倦容的高瘦男人的手里:“不要说那些辩解的话了,你看,我同样是继承了真十字架这件圣遗物的超凡者,不也一样保持了很好的人性,要是不想被你心中的神性侵占的话,就先学着吃糖吧。”
格里高利捂住胸膛咳了几声,如正常老人一般,有些虚弱的道:“我已经老了,老到连糖都不能吃了,老到必须要用机械维持生命的地步了,作为年轻人……咳咳咳。”
有关老教皇这话,杜姆博士自然是不信的,这自称要死要死的话对方都说了快二十多年了,去年他才生龙活虎的穿着动力装甲将一个老对头亲手拿十字架砸死,就算自己都老死了,这位老教皇都不一定能被熬死。
当然,他不可能不知趣的当面说出来,这位老教皇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喜欢逢人便塞一把糖,虽然常年蹲在末日钟观测所里面加班,但这种基本的情商杜姆还是有的。
他很是机械生硬的把糖收下了,往自己嘴里难受的塞了一颗。
对了,他是无辣不欢的辣党。
望着对方一脸难受生硬的样子,老教皇倒也没有在意,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带恶人,不兴追究对方内心想法的。
微微垂下眼眸,望着手中捧着的铁壳圣典,老教皇终于是恢复了正经,沉声道:“关于隆基努斯之枪的问题,你务必要多多留意,目前能前往世界尽头的圣徒屈指可数,海伦娜那边还得麻烦你去亲自联络一趟,她那边负责保管着圣枪的仿品,除了三大观测所的那一部分外,现在教团内的圣徒都被派往各地回收封存的禁忌之物。”
老教皇耸了耸肩:“距离你测算出来的那个日子已经不远了,我的状态你也清楚的,本体目前不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得去负责看守歪渊,大部分的事情,还是得需要你多多操心。”
“谨遵圣座之令。”杜姆的神色恢复为平淡,像是早就已经习惯这种程度的加班一样。
“还有什么事情吗?”
“……唔,对了,还有海伦娜上回来常世时提到的那个小家伙,“所罗门”昨夜刚给我传回一个有趣的消息,那个小家伙身上缠绕着某种独特的'天命',凯尔萨德刚好也在你的路线上,去的时候……顺手替我去看他一眼吧,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送他一份小礼物吧,具体给什么你自己决定,回来的时候找财务报销。”
他有些玩味的说道:“神的启示告诉我,你身上有一段与他的'关系'。”
“这就是命运?”杜姆问道。
“不,是我的直觉。”老教皇笑着答道。
杜姆皱眉,道:“在我看到的未来支流里面,在凯尔萨德那个地方会诞生一尊极为恐怖的神之孽子,需要我顺手去解决了吗?”
“不,未来的支流可不止一条,真的诞生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可还不一定啊。”老教皇摇了摇头:“铸父和地母那两条丧家之犬的孩子而已,就算汲取了凯尔萨德地下的那些鬼东西、融合了那条手臂也不值一提,连祂的父母都未必敢出现在我的面前,这种小事情,还是交给伽门和那个小家伙练练手吧。”
“毕竟,我们真正的敌人可不是这种劣质的残缺品,比起那个演算中的绝望未来……”
老教皇说到这里后,顿时停了下来,缄默不言,沉默了好一会后叹息道:“接下来的事情我不能说,该懂得你都懂,我还得接待信徒,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
他比了个请的手势。
“巴萨罗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