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连鞮嫣儿毕竟是草原的公主,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听她的。所以黄添阳一凑过来,虚连鞮嫣儿就默认了这人是自己的小跟班儿。小跟班儿背叛自己这种事,虚连鞮嫣儿的自尊心不允许发生,也不能接受。
“冤枉啊公主,那重藜从来没有透露过姓名,想来是什么不知名的贵族吧,花钱进来的。”黄添阳经常自我感觉良好,因为她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进的太学宫,虽然考了两次吧。所以黄添阳经常既看不起那些寒门弟子,每当有机会,就会奚落人家;又看不起那些花钱进太学宫的,在她看来,那些人不过是些酒囊饭袋,根本没有真才实学。
也就是说,黄添阳都是在拿自己认为的自己的长处和别人比。
大概也正因如此,她才会被那楚士子骗。
不过现在黄添阳因为拥趸变少,不得不讨好那些自己以前看不起的寒门士子。这才她能在太学宫正立足,至少能恢复以前那种虚妄的追捧和夸赞。
传说中的女神突然飞入寻常百姓家了,大家自然有一种买到打折菜的感觉,疯抢。一时之间,黄添阳倒也聚集了不少人跟着自己。虽然人的质量差了些,但声势跟以前相比并没有减弱,甚至还强了不少,毕竟人多。
“嗯,本公主也这么想,谅你也不敢骗本公主。也罢,就先饶你一命,若再敢有下次,本公主就把你喂蛇!”虚连鞮嫣儿轻飘飘地说道。
揽臣氏几个字飘向黄添阳耳朵之时,她整个人都惊呆住了。
安抚住虚连鞮嫣儿,黄添阳开始认真思索起重藜是揽臣氏这件事。难怪那人进入太学宫那么顺利,原来有这么一座大靠山,不过虚连鞮嫣儿到底要做什么?黄添阳一时还摸不到头脑。
黄添阳心下怨毒,更嫉妒揽臣重藜的身世,觉得上天不公平。
“你怎么了?这揽臣氏可有什么讲究?”虚连鞮嫣儿终于修整好,不再像刚刚那样虚弱。不过在虚连鞮嫣儿看来,黄添阳的恐惧是被“喂蛇”吓的,而不是被“揽臣”两个字吓的。
虚连鞮嫣儿在草原上挖了一个巨大的深坑,专门养一些毒蛇毒虫什么的在里面,俨然一个虿盆。更有甚者,虚连鞮嫣儿曾经将虚连鞮王的一个年轻的宠妃下身放入一条毒蛇,耳朵里放入蜈蚣,让她肠穿肚烂七窍流血,硬是折磨了七天七夜才死去。
可黄添阳并不知道虚连鞮嫣儿的这等恶劣行径,比起“喂蛇”自然还是“揽臣”更加让她感到难受。
“没,没甚讲究,和重氏一样,是个没落贵族,没权没兵。”黄添阳决心不告诉虚连鞮嫣儿实话,担心她会被揽臣氏的名头吓退。
既然重藜是揽臣氏,黄添阳觉得自己有必要更改一下报复重藜的计划。
“那是什么地方?”虚连鞮嫣儿见重藜和桃蒲进入了一间十分好看的房子里。
“那里啊,是男女纵情肉欲的地方,不过我们正经大家闺秀是不会去那种腌臜之地的。”黄添阳鄙夷地说道。
“你倒是自我感觉良好,这和饮食欲望又有什么分别,不过都是生灵最为普通的需求罢了!”虚连鞮嫣儿很是不爽黄添阳这幅样子。
毕竟,虚连鞮嫣儿一直不在意这些,在这方面十分豁达。在草原上,什么堂兄表弟叔伯的,她一向来者不拒,而且一直如此。至今不过十八岁的虚连鞮嫣儿,已经是十分经验老到。
“走,去看看。”虚连鞮嫣儿带着侍女颇有兴致地进了风月楼。
黄添阳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她内心是非常想进去的,她讨厌死了各种对女子的束缚。可是她又想要男子们认为她是纯洁女子,不想被人看见进这种地方。
纠结再三,“我这是为了邦交,嗯,到时候有人问就这样说。我是不得已的的。”黄添阳便硬着头皮往里冲。
“既然你不想进来,就在门口等着吧。”虚连鞮嫣儿转身对她说。
这下黄添阳很是尴尬,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
听了虚连鞮嫣儿的话,只好收回迈出去的那只脚,干巴巴地站在风月楼门口。
其实这风月楼背后的老板就是太子钦,只不过是赢笙负责经营的。
自然,子衣也是太子的人。
太子钦见到虚连鞮嫣儿主仆二人进门,便对子衣使了个眼色。
立刻就有各种美男蜂拥而上,簇拥着虚连鞮嫣儿主仆二人上了楼。
虚连鞮嫣儿本就痴迷此道,自然要肆意寻欢作乐一番。
黄添阳见虚连鞮嫣儿被一群美男簇拥着上楼,连她的侍女都有份儿,不由得暗自后悔刚刚犹豫不决,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跟着她吃肉,哪怕吃不到肉,喝点汤也行。
太子钦一心要和子衣学习如何讨女孩子欢心,于是每次重藜来风月楼,他都要认真观察二人的相处模式。
“太子殿下若是想讨得重藜姑娘欢心,恐怕得另谋良策。子衣并无这等功夫,子衣和重藜姑娘只是朋友之间的相处之道。你看那桃蒲和重藜姑娘,也是一样的。因此我们二人身上并无太子殿下想要的。”子衣侧身靠近太子,悄声说道。
“多谢子衣公子指教。”太子钦很是虚心受教。
“殿下严重了,子衣本就是天子殿下的人,自然要为太子殿下多作谋划。”子衣眉眼风流自成。
太子钦毕竟只有十八岁,十八年的人生都在学习权谋王道,并不知道如何爱人。但他很愿意学习。
其实重藜又何尝不是,她一向没有什么情感波动,所以她做事只看是否有必要,她觉得自己没有心,似乎天生少了点什么。
尤其见太子钦如此殷勤对待自己,就更加感到迷惘。她羡慕太子钦有这样热烈的情感,可她感应不到任何,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子衣,你说,若是一美貌男子,身份才学人品皆好,对一女子展开猛烈追求,那女子,应该有何波澜?”重藜觉得术业有专攻,这件事还是要问子衣。
“哈——”子衣忍不住笑了一下,“若是这女子喜欢这男子,自然会心有所动,会关注他的一言一行,关注他的喜怒哀乐,希望他的美好只对自己展现,会有独占欲。若是这女子不喜欢这男子,可这男子如此优秀,想来也会有些开心的。”
“那不能,从小打到,追求我们小姐的男子可多了。各个身份才学人品上乘,那个重家的家长,离国的王子,墨家首徒……还有表少爷。要高兴,可真是高兴不过来。小姐以前真是每天疲于应付这些人。后来干脆躲起来,我来应付。”桃蒲掰着手指头数着。
太子钦原本听到重藜说他身份才学人品皆好,还有些高兴。如今听桃蒲说,才知道自己竟然有那么多情敌。
子衣也同情地看了太子一眼,自家主子还真是追妻路漫漫啊。这重藜对男女之事懵懂无知,偏偏追求者甚多。
“重藜姑娘,这位身份才学人品俱佳的男子,可是太子殿下啊?”子衣决定帮助一下自家主子。
“嗯,你觉得我应该嫁给太子殿下吗?”重藜并无任何扭捏,尽管太子殿下就在一旁听着,她也很坦然地和子衣聊天。
“重藜姑娘觉得什么叫应该?两情相悦叫应该,还是互利互惠叫应该?”子衣反问道。
“嗯,从小,舅舅就和我说,若是以后我没有心仪的男子,就嫁给太子。若是有心仪的男子,最好心仪的男子是太子。于是我日夜盼望出现心仪的男子,可我没遇到。于是履行和舅舅的约定,来到栎都来做太子妃。可太子说他已经有心仪之人,我便有些生气,所有人都有心仪之人,偏我没有。可后来,太子说他心仪之人是我,我又迷茫了,若我心仪之人不是他,对他岂不是欺骗?”重藜将心中想法如实相告。
“重藜姑娘认为,若你二人都无心仪之人,这婚可成;若你二人都心仪对方,这婚也可成。可现在一人心仪,另一人不止所以,所以便不可成?”子衣总结了重藜的话。
“嗯,就是这个意思。按理说,嫁给太子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我的爹娘,舅舅,国君,还有已故的国后姨娘,应当都是如此想。原本我也如此想,我以为太子也是如此想。就是一件四面八方都认为可做且应该做的事情。可现在出现了意外,就是太子殿下说他喜欢我。”重藜点头承认。
“所以重藜现在作何打算,是尝试喜欢太子,还是退了这门亲事?”子衣给出两个选项。
“自然是我能喜欢上太子最好,虽然这婚可退,但是最好不要。”重藜自然知道自己与太子婚姻的利害相关,若是太子没有喜欢她,她便可义无反顾地嫁了。
太子此刻才知自己鲁莽,若是没有表白心迹,此刻应当已经娶了重藜妹妹。而一旦重藜妹妹入了太子府,自己不要作出过分关心,只要静静等待重藜妹妹爱上自己,然后和她同时表白心迹即可。
“感情这件事,往往是无法同步的。世间男女,往往一人爱得热烈时,另一人无知无觉,等到无知无觉的那个后知后觉,先前那个人又热情褪去。所以先动心的那个,最重要是把握时机,虽然要懂得隐忍,但也不能一味隐忍,以免被他人钻了空子。”子衣故意说给太子钦听,以免矫枉过正,反而失去美人。
太子殿下心下了然,向子衣投去感谢的目光。
“太子哥哥,陪重藜去下丞相府吧。”重藜起身说道。
“好。”太子钦自然满口答应,然后冲着子衣点了点头。
子衣心下了然,便动手处理那虚连鞮嫣儿和门口的黄添阳。
虚连鞮嫣儿在楼上折腾地也太久,黄添阳在门口站的腿都麻了。突然想到,“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我又不是她的随从,我可以去马车里等啊!”
“诶?这不是黄二小姐吗?”正当黄添阳打算到附近找个地方坐下的时候,便有几名同窗路过,看到了黄添阳。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只是在等虚连鞮公主。”可偏偏黄添阳脚麻了,此刻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难免不让人想入非非。
那几名学子便面露鄙夷,刚想要走开。结果里面也一阵喧闹。
原来,羽林卫捉拿逃犯,正好搜到风月楼。打开房间的时候,就见到虚连鞮嫣儿和一群男子在屋内,那些人早得了子衣的指示,自然要把事情闹大。
“官爷请入内检查。”
“虚连鞮公主,我们换个房间继续。”
“公主,这边来,您不是喜欢……的吗?”男子故意甩了甩自己的,意有所指。
加上二楼本就不高,又是在楼梯口的一间,这下子视野通透,人人都知道虚连鞮嫣儿在风月楼如此。
“哼哼,陪虚连鞮嫣儿来的……”意思就是虚连鞮嫣儿如此不堪,和她沆瀣一气的黄二小姐,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虚连鞮嫣儿并不如何慌张,只是这件事被这么多人看到,想来要嫁给太子钦,不,不仅是太子,要嫁给在玄国稍微有些头脸的贵公子,怕是难了。
黄添阳此刻更加懊恼,自己站在这里,想来有不少学子经过的时候看见了。真的是,没吃到肉还惹了一身骚,这虚连鞮嫣儿成事不足倒是给她惹了个大麻烦。这以后她要如何嫁人?
黄尚书的马车刚好从这里经过,自然也看到了自家女儿腿软的状态,心下便认为她进去放纵了。
“成何体统!我黄家没有你这个女儿,从此你与黄家一拍两散!”黄尚书当场宣布将黄添阳逐出家门。
“爹!你相信我,我没有!”黄添阳声嘶力竭,她真的害怕了,黄尚书女儿这个身份,她很需要,她需要在太学宫学习,她需要这份体面,没了尚书府,她什么都不是,又如何找个好夫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