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睡着了。
若就这么隔着些屏风看，瞧着还算安稳，但若是走近些来仔细看，那很快就能发现面色红润之下却隐隐的泛着黑，因此无需太医来瞧也知道不长久了。
守候在皇帝身边的贵妃，面色还算淡定。
可她身边伺候了许多年的段嬷嬷就没那么好的情绪了，蹙眉看了一眼皇帝后，就偏头在贵妃的耳旁轻声说着。
“娘娘，真的不请太医来看看吗？万一，要是陛下真的大限将至了，咱们也好有所准备啊。”
“请了太医又如何，陛下还能有几日活头？若是他身子骨熬不住的消息漏了出去，岂不是麻烦？小四他们那里还没准备好呢，能多拖一日是一日吧。”
随后看了一眼旁边盒子里头的丹药，颗粒比从前的要更大些，一看就是加足了份量的，这样的丸药对于皇帝来说，无疑是催命符。
可为着四皇子所谋划之事，此刻的贵妃也顾不得了。
成王败寇，若是皇帝真的一命呜呼，那么太子登基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与其等着被人收拾，还不如主动出击来的好。
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太子和郭相忙着处理前朝余孽的事情，正好给了他们一个空档，倘若是四皇子可以趁机拿下皇城，那她们或许还能搏出一番天地来！
想到这里，贵妃的神色愈发镇定下来，可段嬷嬷却还是担忧，毕竟她们现在做的事情，实在是危险。
稍有不慎，那就是弑君谋逆的罪名，倘若被人发现，那就是要灭九族的！
段嬷嬷就是再忠心，也还是有理智的，对比起太子如今的权势，这贵妃娘娘和四皇子的胜算着实不够大。
所以才会直言相劝的说道。
“可是娘娘，郭相和皇后为太子铺路多年，只怕不是一会儿半刻就扳得倒的，奴婢就是怕，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的，您没了后路，岂不是下半辈子都要栽在这事儿上了，要不，您还是再想想吧？”
贵妃看了一眼段嬷嬷，叹息一声，随后就语有威胁的说道。
“想也无用，如今的局势已经是回头无路，所以段嬷嬷，你要么同本宫一起往前走，要么你就自我了断吧，你陪了本宫大半辈子，我也不想你现在就走这条路，可为着小四这一干人等的性命，本宫也是不能冒这个险的。”
话至此处，那段嬷嬷也知道自己无路可走了，立刻跪下就表态的说道。
“奴婢也是为着娘娘好，但绝无二心，还请娘娘放心就是，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就砰砰的磕了几个头，再抬眼的时候，倒是坚定一如往昔。
贵妃虚手扶了她一把，态度有所和缓的便说道。
“嬷嬷是本宫的心腹之人，本宫自然是信得过的，你我在这深宫之中互相照拂多年，也是旁人比不上的情分，所以有本宫一日，就绝不会让嬷嬷吃苦受累就是。”
“娘娘……”
段嬷嬷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中也还是多有唏嘘的，毕竟她对贵妃是真心的，而贵妃对她也确实不薄。
路至此处，无处可去，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所以她收敛了情绪后，就对贵妃说道。
“娘娘，奴婢先安排人手吧，此事要瞒下来，必定得有咱们信得过的人前来伺候才是。”
贵妃对于她的说辞也十分认可，点点头，而后又继续说道。
“对了，派人告诉小四一声，抓紧些吧，趁着顾少虞还没回来，该挑个时候动手了。”
听到这里，那段嬷嬷也把心一横，点点头就出了正殿。
至于贵妃，则略微扶了扶发髻上的赤金红宝石步摇后，就折返回到了皇帝身边。
见他还是平静的睡着，就轻轻的给他盖了盖身上的被子，眼神也从凝重变得温和了不少，对于皇帝，她还是存了些真心对待的，毕竟这么多年的荣宠和关心，她也不是泥做的。
可皇室之中，夫妻情分远没有母子情分来的坚实，所以四皇子才会是她日后的依仗，想到这里，手抚摸上皇帝的额头，微微有些发凉，表情也是变得逐渐冷漠了起来。
横竖都是要走这么一遭的，所以也怪不了自己无情了。
咚的一声，钟响传来，贵妃抬眼看着外头的天，知道这是皇后带着太子和太子妃出宫祭天去了。
嘴角原本还挂着的一丝丝笑，此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宫外，四皇子府。
自上回在河运一事上栽了个跟头后，四皇子就一直避居在府中没有出门，倒也不是说他没脸面出门，而是他暗中有了其他的打算。
大年初一，本该是四处走亲的日子，可惜，整个四皇子府上下都安静如斯。
正院之中，韦家莲如今的腹部又隆起了些。
而她亲生的儿子，还有房中丫鬟所生的儿子都在眼前玩着那拨浪鼓，笑得正开心呢，可她的脸色却不大好，丝毫没有感受这里头的温馨。
“夫人，少用些酸枣吧，这东西吃多了您的肚子会反酸的，到时候也会难受的。”
说这话的，自然是从小伺候她到大的江乳母，眼中满是心疼。
可惜，那韦家莲却跟听不到似的，还是一个接一个往嘴巴里头塞，直到最后确实是呕了一声，这才堪堪停下来。
腹中的孩子也好似是有感应一般，突然动了几下，让韦家莲倍感不适，扶着肚子就说道。
“快，快，叫府医。”
“是。”
一屋子人的跟着慌乱了起来，谁也不敢怠慢这位四皇子妃，毕竟她的身份放在那里，又有身孕。
而她身边诞下庶子的那丫鬟，如今是四皇子的侍妾，姓王，倒是还算懂规矩，立刻就带着叫上乳母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偏殿里玩，不影响到韦家莲看诊。
躺着的时候，韦家莲看着那帐上百年好合的纹样之时，心里头也是一阵的苦涩。
当初嫁入这府里的时候，她也知道四皇子不可能专宠她一人，所以心态还算平整，可自入府以来，她才知道其中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