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知道柳昔卿有身家,有背景,也有很多人喜欢。
早在泉星宗外一战之前,他在小昆峰秘境里摸到她手上的花戒,就知道这姑娘已经有人惦记了。
直到泉星宗外一战,他才知道那个人居然是魔君。
这位修真界闻风丧胆的魔君大人不仅救了他,而且还治好了他的伤,低调却稳妥地将他送走。这一系列举动一出,他就知道,对方是个心思不亚于他的男人,还比他更强大。
可他不甘心,还是想去试一试,他沈昭想要的东西,什么时候得不到过?
其实他自己知道,作为一个玩弄感情的高手,他不会一直无往不利,总会有那么一个姑娘,是他求不得,放不下的,是他将真心掏出也无法得到的。他近乎自虐地等着这个人出现,等待自己被征服。
然而遗憾的是,这个姑娘,却并不想征服他。
他像一只等不到麦田的狐狸。
这一次柳昔卿有求于他,沈昭便趁机继续试探,他已经不吝惜表达自己的好感,他目光带上了侵略性,心中贪婪蠢蠢欲动。
若不是他喜欢她,柳昔卿这傻丫头,绝对不可能好好地从他这里走出去。
可他偏偏喜欢她,而她……似乎也知道了。
柳昔卿根本不想去利用这一点,为了避嫌,她甚至不愿跟他做朋友,她小心翼翼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也保护着他。
可惜的是,她越是这样,他却越喜欢她。
仿佛这世间就是容易发生如此荒谬的事:一肚子坏水儿的坏蛋,最喜欢的便是这样好的姑娘。
所以他忍着想要碰触她的冲动,轻声道:“我的条件是……”
声音像是化在了空气中。
柳昔卿认真地看着他。
“每隔五百年,当第一声春雷响起的时候,穿上你最漂亮的裙子,到南平州青辞镇的惜月楼,喝一杯茶。”
这条件令柳昔卿震惊。
沈昭却是微微笑了,他就是这么混账的人,死性不改,就是坠落也要叼人一块肉,那是骨子里的念和心窝里的情。
我得让你一辈子记得我。
就像我无法忘记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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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沈昭商议之后,两人前后脚出了客栈,柳昔卿直奔汾城致远斋分号。
致远斋在东胜州经营这么久,总有其传递消息的方法。
她顺顺利利进了致远斋分号,便有一名筑基期的伙计迎了上来,人极是伶俐,见到柳昔卿进门之后,看了她好一会,才面露喜色道:“六儿?六儿!可不是你来汾城,怎地不先告诉表叔一声!”
柳昔卿卸下包袱,拿出里面几罐酱菜,然后道:“这是奶奶让我带给表叔的,村里出了大事,不然我也……”
那伙计无疑是演戏高手,立刻神色紧张道:“村里出什么事?”
柳昔卿嘴一撇,便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
伙计急忙道:“六儿莫慌,来,进屋里跟表叔好好说一说。”
“嗯,我已经先找了慈悲观的仙长,表叔,上一次见你就是筑基期,现在怎么还是……”
两个人慢慢走进了致远斋的内堂。
一直跟在外面的某个慈悲观的修士才撤回了神识,致远斋的内堂可是有阵法的,若是惊动了里面的人,这个时候闹将起来反而不美。
心叹这少年机缘还真足,进了慈悲观便遇上了沈管事,然后又被沈管事安排了住所,只是他跟到客栈的时候,不敢破沈真君布下的阵法,如今好不容易跟到了致远斋,又碰了个钉子。
他又怨起唐观主,这段时间非要他们盯住所有汾城新进的生面孔,甚至连凡人都要跟踪一段时间方可。
这不是折腾人么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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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了内堂,那伙计马上变了脸色,恭谨对柳昔卿行礼道:“事急从权,忘柳真君勿怪,请真君稍等片刻,弟子这便施法联络虚妙山。”
柳昔卿顶着少年容貌,严肃地点点头。
伙计立刻施术凝出一面水镜,将其与内堂中的阵法连接在一起,镜面上渐渐出现远鹭神君的身影。
“此事涉及机密,你先出去吧。”柳昔卿对那伙计道。
“是。”
致远斋的伙计都是正道修士,虽然负责办事,但却对办事的内情一无所知。
她将一丝灵力点入水镜,对远鹭神君道:“大师兄被关押在慈悲观中的浮屠狱中,弟子已与故交商议妥当,明日清晨便潜入慈悲观救人,此次行事已有地利人和,无须大动干戈,师伯不用担心。”
远鹭神君不知为何看上去心情很好,他爱抚着怀中的翠儿,问道:“需要多少支援?”
“我需要一件能够突破化神期速度的飞行法宝,还需要一百张八品防御符箓,三百瓶聚气丹。”
“需要多少人手?”只要能用灵石解决的,对远鹭神君来说都不是事儿。
“久朝师兄会在汾城外布下传送阵法,还请凉雁师兄帮助护法,城内的还需三人在慈悲观外接应,二师姐、三师兄和五师兄可以分批进入汾城。”
“很好,三人的话,刚好本座、小蛮,还有……”
“还有本座。”
一位身段袅娜的女修从旁边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袭石榴色的衣裙,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意,如三春绽放,暖意融融。
柳昔卿见到那女修,鼻子便是一酸。
“师父!”她失声唤道。
宋媚双微笑道:“小六,师父突破化神期了,你高不高兴?”
“弟子恭喜师父晋阶化神!”她怎能不高兴,师父终于回来了。
“这一次慈悲观救人,我和师兄,还有小蛮一起去接应你。”宋媚双撩了下肩上的碎发,风情万种地往远鹭神君身上一靠,“这就得看师兄的本事了。”
“可是远鹭师伯的身份……”
宋媚双娇笑道:“傻丫头,哪个会用本命神通,弄一堆化神期的法宝丢过去不就行了。”
财大气粗!
远鹭神君道:“今夜本座恰好要出席一场佩星城的拍卖会,自有不在场的证据,谁也怀疑不到本座头上来。”颇是得意。
柳昔卿在这边更有底气了。
“弟子不能在致远斋久呆,今夜子时一过,弟子便要混入浮屠狱,届时还请师父师伯,还有师姐在西城门接应,那里的护城大阵会留有可以突破的薄弱之处,只要能赶到久朝师兄的阵法处,即便后有追兵,我们也不怕他们查到咱们的底细。”
“不错,小六儿有长进。你先去安排吧,慈悲观外,一切有为师,”宋媚双伸出一只玉手,那涂了蔻丹的指甲发着寒光,“趁本座不在,竟敢欺负本座的弟子,上善盟一定要付出代价!”
女王气场爆棚!
结果下一瞬,宋媚双便被远鹭神君按住了手,他无奈道:“师妹,你发狠也要看看时候,要收拾上善盟也不在于这一时,明日大战千万低调行事,等小昂救回来,咱们用黑市卷的那一笔灵石对他们下手也不迟。”于远鹭其实心里何尝没有发狠,他最是护短,“我保证一个月内,教他上善盟弹尽粮绝!”
宋媚双笑着按了按太阳穴,道:“依你依你,真是要念叨死我……”
看着两人有点打情骂俏的趋势,柳昔卿此时分外尴尬:“师……师父,弟子这便去了。”
“嗯,补给的话,直接从致远斋拿,搬空了也没关系。剩下的,那负责接应的弟子会帮你办妥。”远鹭神君道。
柳昔卿赶紧关了水镜,再看下去会瞎眼的。
内堂阵法奇特,水镜一关,外面人立刻知道,那伙计又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然后道:“一会儿便由晚辈与真君调换身份,半个时辰后,真君可以用此法宝易容,出去之后,便再无上善盟的眼线盯梢了。”
“多谢你。”
柳昔卿从身上取出一枚玉佩,立刻变回了原来模样,又用清水洁面,洗去脸上的药膏。
那伙计手脚麻利,也掏出一块玉佩交给柳昔卿,自己取过她换下的那块,佩带在身上后,立刻便成了一个清秀的少年郎,又取出一盒子膏药,在脸上一阵涂涂抹抹后,完全变成柳昔卿之前的模样,丝毫不差。
柳昔卿重新将另一块玉佩戴在身上后,则变成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童,也涂了一些膏药,将脸变得更瘦削一些,更黑一些。
伙计行了一礼,便拿起桌上的包袱,转身出了内堂。
柳昔卿知道与内堂阵法对接的不止一个屋子,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他们调换人手,帮她掩饰身份,待时间一过,她便拿过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破布小兔布偶,呆呆地走了出去。
一出去,便有另有一名伙计走过来赶她。
“终于找到你了,居然藏在内堂里!都说了这里没有什么蓝衣大哥哥,怎么还跑进来?你这女娃真是不听劝,这里来往修士多,万一有个心怀不轨的,你这小命就交代了,赶紧去凡人住的街去!”
“呜,我,我不知道是哪,我迷路了……”柳昔卿的声音也变得如女童般软软嫩嫩,低低说道。
“出了门,顺着街一直走出去就成了。”伙计又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这女娃哪儿来的巧劲儿,居然就撞进修士结界里了,唉……快出去吧。”
柳昔卿抱着小兔布偶,应声走了出去。
当她走进致远斋屋外的阳光里,柳昔卿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边渐有晚霞升。
人间已是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