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机场,
倪禾光看了一眼银幕,飞机快起飞了,她起身拍了拍自己衣服,没有看旁边的人,说道:“我走喽。”
“……禾光!”叶七雨忽然急促喊道。
倪禾光抓了抓被中央空调吹乱的短发,没看她,朝后摆了几下手拽住叶七雨的衣角。
“你看一下我,回……头。”身后的声音说到这里,忽然哽咽停住了。倪禾光身子僵硬一瞬,回过身,看到叶七雨抿住嘴唇,大颗泪珠扑簌簌掉。半点女神形象都没有。
前一秒倪禾光在拼命憋眼泪,现在不厚道的想笑。
“我走了,”倪禾光轻声重复了一遍,踮起脚和叶七雨额头相贴,碰了碰鼻尖,“不哭,我一放假就回来。”
“嗯……”叶七雨好像还不太满意,委屈巴巴吸了吸鼻子。
“每天视频。”
“嗯!”
倪禾光中学三年级,转学了,因为原来的市里高中没有任何一个提供,一边学习文化课一边学设计,这种条件。
一切艺术创作者好像都有点古怪脾气,日常生活还算个正常人,一旦在设计时,就会莫名怪异。
倪禾光的成绩很好,然而亲哥某次带她去魔都看了一场时装秀以后,乖孩子好像被激发青春期逆反心理。魔怔一样的要学美术,做艺术生。
接下来所有的雷厉风行都爆发于和父母的争吵,长期的观念不合让倪禾光心里郁闷的不行。
忍不下去了,就瞒着父母四处打听,偷偷联系上了日本神奈川县的一所中学,让已经造孽的亲哥给自己办理了手续。
“你别回来了,白眼狼。”手握行李箱,带着寻求意味看着父母时,她的老爹抛下了这句狠话。
啊,好吧。
反正虽然狠话说了一堆,家里生活费还是会给的。
神奈川。
日本人喜欢仪式感,但倪禾光不喜欢。
她不太习惯的拽了一下异常短的校服裙子。早晨打通电话,用不熟练的日语在电话里跟班主任说:“抱歉老师,我先到教室直接找个位置坐可以吗?”
“啊。这样吗,倪同学?”
“是的,其实我不好意思自我介绍。抱歉老师。”
问清楚教室位置后,倪禾光提前一个小时摸索到了教室,接着去体育器材室搬来了空课桌。
空空的课桌上倒放一个椅子,不算重,搬到四楼就另当别论了,挪到楼梯口时,倪禾光忙不迭地松开手,转了转手腕。
“要帮忙吗?”
倪禾光一瞬间听着老干部调调的话语,以为是哪个教学主任。下一秒抬头看着面前棱角分明气场强大的男生,瞬间脑中有一群草**奔腾。
?日本人原来还有这么高的。
?这是学生,一股老干部气质是什么情况。
真田今天值日,往常都是他第一个到学校,天蒙蒙亮,走廊都不见个人影。
今天就听到楼梯间传来缓慢沉重的脚步声,有一丝丝诧异。
一个黑短发的女生晃晃悠悠抱着和自己一般大的桌椅在缓缓走上来。
她听到真田的声音,抬起头,黑色细框眼镜后面有双咖啡色眼睛,眼睛很大很亮,但是看人的时候好像没有聚焦。
倪禾光只看了真田一眼,摇了摇头,说“不用了,谢谢”时的口音还是不太熟练。
真田听出了她奇怪的口音,猜测她可能是从关西来的,没有坚持帮忙,点点头退开身来。
倪禾光的在平地上的步子比刚刚稳了许多,搬着桌椅侧身进了2年D班的教室。
真田转身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
2年D班,原来是切原的同学。
倪禾光在教室前头环视了一圈,果断找了教室靠窗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下。
她来立海大附中之前,就联系了L大的设计学教授给自己做辅导。时间安排在每天晚上,所以晚自习都不能上。
只要是个老师,或者普通学生,都会讨厌搞特殊的人,这就是之前学校的老师对她极其有意见的地方。
中国应试化教育不允许这种不尊重知识的行为存在。
唉,卑微。
日本上学时间比国内晚,但是时差又比中国快一个小时,这么一抵消,也就没差别了。
班上同学来了大半,已经有很多人注意到了角落上的新面孔。
新面孔的主人被这么多人看着,感到有些窘迫,还有无奈。
前排的男生堆里面隐约传来疑似“……卡哇伊”的起哄声。
倪禾光皱着眉,迎着声音方向抬起头,适时的,老师进来的动静打断了八卦声。
“咱们班的新同学,叫倪禾光,是中国人。”
老师刚刚说完,下面哄的一下炸开锅,惊奇的议论声纷纷,仿佛倪禾光是外星物种。
上中学的孩子们,都没有见过太新奇的事,一点点波澜就可以惊起大片浪花。
“啪!”这时,教室移门猛地打开,切原赤也扒拉着门,喘气道:“老师!”
老师显然是见怪不怪:“切原!又迟到,给我站后面去!”
“是——老师。”
注意力被转移了,倪禾光刚刚被群众注视的不适感终于消失殆尽。
她撑着下巴,看着顶着一窝深绿色海带的脑袋的男生,胳膊擦过她肩膀,站到了她身后。
D班同学们的学习成绩不太好,她还特意降了一级到二年级,就是怕自己学习跟不上。
第一节课是英语课,倪禾光学起来不是很费力,但是日式英语的发音听的她极其想笑。
不过后面那位海带头好像极其厌恶英语。
倪禾光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又一阵嘟哝抱怨声,忽然有种后背发毛的不适感。
她稍微移动了一下椅子,身体后倾,压低声音:“不好意思,”
后边切原的声音停下了,低声传来:“什么?”
“请不要再发出声音了好吗?”
好一阵没有声音,倪禾光当他默认了,满意地打算直起身。
没想到忽然一只手搭在她椅背上压了一下,又把她压了回来。
她心里一惊,低呼了一声,手立刻拽住桌子一角。听到耳边传来唤魂一般的声音:“你为什么用敬语?”
……因为***只学过敬语。
腹诽几句后,倪禾光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说,就重新说了句“抱歉”,然后非常果断的想拍掉椅背上的手。
“唉等等,话说回来,你是谁啊?”切原仔细盯着她半个侧脸,声音忽然有些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