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手高三的时候收到了田中千穗子的来信。
她是他阔别多年的青梅竹马。
残留着淡淡雏菊香气的信封上,留下来自北海道的问候。
“好久不见,永四郎。”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六岁那年搬来成了你的邻居,又在十五岁搬走的田中千穗子呢?”
“如果你不记得我的话,你应该还记得那年你在机场吻过的黄瓜吧。”
“我现在在地理课上悄悄给你写信。”
“没错,就是那门从国中一年级到高中三年都让我头痛的课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写信给你,或许是因为我们太久没见了,也可能是地理课太无聊了。”
“听说你还是在高中继续担任网球部长,听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让队友吃苦瓜。”
“我感觉你一点都没变。”
“听妈妈说夏天的时候会在冲绳度过,一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你,就高兴了不少。”
“你应该很忙吧,可以不用给我回信。”
“我应该会继续写信给你。”
“千穗子。”西江心叶的笔轻轻敲了敲田中千穗子的桌子,才把正在奋笔疾书与课堂无关内容的她拉了回来。
“老师让你起来回答问题。”
同桌悄悄告诉她的时候,她随意的将信件的草稿夹进了课本中,走上前来的老师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第三十四页。”同桌拿着书遮遮掩掩的告诉她页数时,她才赶忙把拿倒的地理书摆正来,低头看到问题时大脑倒是一片空白。
换来的是一顿数落,田中千穗子坐下之后继续思考给木手永四郎的信。
大概是很想你。
她想了想,打算以这句话作为结尾。出于内心真实的想法,心跳加速的感觉依然存在。她忽然想嘲笑自己情窦初开太晚。若是三年前的自己能够勇敢点,或许就不会有写信这回事了。
在房间的抽屉里找到邮票,瞥见一两年前甲斐写给自己的信。前往邮局的路上,她忽然希望远在日本南端的那个青梅竹马不要已经有女朋友了。
“千穗子给你寄信了。”
信是直接寄到木手的学校,甲斐拿到信后直接丢给了后座的木手。
“千穗子?”
木手有些发愣,倒不是对这个名字觉得陌生。而是出于惊讶,他拿起那封信,信封留有她娟秀的字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沉默着想起那个少女的模样。
棕色的短发,湖蓝色的猫眼,还有戏谑的眼神和似真似假的话语。
“好久不见,田中千穗子。”
“好久不见,田中。”
“好久不见,千穗子。”
开头的问候被涂涂改改,写了不过一两行的信纸被扔在了地上。木手第一次找到了比在台风天里让一大群学生们避难还要困难的事了。
他从来不擅于将情感这回事直接表达。即使自己最拿手的科目是汉文,大概也不会学着田中写出我也很想你这样的话来。
她是认真的吗?
他反反复复的品读最后的内容。又回忆起三年她的恶作剧,细想或许还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如果是出于对朋友的想念的话。
我们在冲绳再见。
那是他深思之后换来的答案,直至被送到北海道的田中手里。
“好冷漠啊,你也不写点想我的话吗?”
“真伤心呐,毕竟我可是有认认真真的想过你哦。”
“最近北海道开始下雨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在冬天的时候和你一起看北海道的初雪。”
“我很快就要回去了,希望那边一切安好。”
第二封信写到一半时,田中看着第一封信被寄出后传来的反应。寻思着他应该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自己日常的玩笑。轻轻咬了咬笔头,强忍着断了后文。
木手知道田中回来的时候,是暑假开始的第二天。
那天自己的信寄出后,再也没有了回应。
直到那日清晨,听见隔壁许久没人住过的屋子有了动静,他站在家门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年的短发已经及腰,被一条白丝带轻轻绑起。田中还是如那日一般,高挑纤瘦,穿着她喜欢的长裙,踩着双凉鞋,见到木手的那一刻笑得一脸灿烂。
“好久不见,永四郎。”
她的声音比当年温柔了不少。
“好久不见,田中。”
他望着那双湖蓝色的猫眼有些出神。干咳着掩饰而过,提出一同去外面走走。
“比嘉现在还能进去吗?我好想再回去看看。”
两人一路走到了学校,田中站在母校的面前,回头这样问起木手来。
“走吧。”
木手点了点头,大门朝他们敞开。学生都放了假,安静的校园里只有他们两人的背影。
“好怀念啊。”
他们顺着学校的小道一路走去,路过学校的泳池的时候,田中倒是理了理裙摆在泳池旁坐下。
“还记得吗?国中二年级的夏天。”
她指了指那根被放在一边用来刷洗池子的木刷,声音不大,但足够把木手拉进回忆中来。
国中二年级的夏天。
田中在泳池里站了半天,弯着腰靠着木刷的那根棍子,满心怨念着偏偏选在最热的日子里来打扫泳池。
偏偏最不巧的是同行的女生在出门前拉了肚子,能来的也只有她一个人。
她回头的时候才发现还有一大半没洗完,头顶的太阳骄阳似火,亮得她睁不开眼来。额头已是一层汗水黏住了昨天刚洗完的刘海,继续顺着脸庞落下。
她索性扔下了木刷,跑到泳池边上休息。
“喏。”
白净的脚丫子泳池边上晃来晃去,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的时候瞧见一瓶果汁朝她扔来,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被她稳稳的接住。
来的是甲斐,他正嘴角上扬,慢悠悠的走到她的身边。
“辛苦啦。”
他顺势坐下,摘下那顶帽子,露出那头毛绒绒的棕色长发。田中拧开果汁瓶,咕噜咕噜在一边喝了个爽,转头的时候甲斐正盯着自己。而她偏偏盯着他的头发,那两撮像极了养过的牧羊犬的尾巴。
冬天的时候,大概会很暖和吧。
田中这么想过。
“你逃了训练吗?”
她把喝了大半的果汁瓶放在一边,理了理额间湿透的刘海,开口问道。
“嘘,你可不能让木手那家伙知道。”
他忽然有些慌张起来,紧张的样子倒是让田中忍俊不禁。
“帮我一起洗泳池的话,永四郎就不会知道了。”
她开除出了自己的条件,一下跳入池中,捡起地上的木刷朝他扔起。
“好好好。”
“千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