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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只是初步判断,毕竟我不是专业验查人体的法医,无法断言确定。”
雷声轰隆刺激着人的耳鼓,桃爻只得尽量放大自己的声音,她回忆着刚刚粗略记下的勒痕和撕咬伤口的模样在她脑海里一阵阵闪现,混合着那“死而复生”的姑娘撕咬同类时滴下猩红血液的声音,连带着她也徒生了几分不适感。
体育馆的空调并没有启动,冰冷的气流划过每个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像是一把寒刀砍在细腻的肌肤上,带着几分清晰的疼痛。
——这不是梦。
细微的呜咽声再次划破了凝结的平静,哭声的主人大抵是实在忍不住了,她低低地哭泣着,像是引起了某种共鸣,哭声此起彼伏,压抑的绝望传递着,似乎能把人逼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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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原未来软软地倚在窗边,她可能是没有太多的力气了,手指却仍紧握成拳,感受到握紧指甲陷进肉里的痛楚,她眨了眨眼睛,干涩一片。
“你和赤羽是好朋友吧?最近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冷淡的女声传进她耳中,那紫色长裙的女人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长谷川京盯着她瞧,用一种说不明的视线打量着,直直让未来打了个寒战。
“明日香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能有什么异常?”
“呵,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会突然落得这个下场?宴会要开始了不乖乖待着,一个人跑到休息室鬼鬼祟祟的。”长谷川京向折原迈进了一步,覆雾冷冽的眼神直晃晃的盯着她,“还有你,要是我没记错,作为赤羽的好友,你是最后一个到现场的吧?”
话说到这,折原如今精神再怎么恍惚也听得出长谷川话里显而易见的怀疑。
“就算是老师也不能没有证据就随意怀疑别人吧!”折原未来蓦地瞪目对上长谷川的眼睛,“而且这位老师,您又是为什么这么在意明日香呢?”
折原未来刻意加重了“在意”的发音,带着讽刺的意味,她盯着这位留校冰帝的老师,只觉得这人的眼神透出的莫名的意味,让她浑身不舒服,甚至连手心都微微汗湿了起来。
大概是没想到女孩会突然反问过来,长谷川京微愣,这时倒浮现出几分折原未来看不透的复杂情绪,而不过一息又消失的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她敛下眉目,声音轻的若不细听就像没说过一般,“我啊,再怎么说也不是能肆意妄为的年纪了。”
“这人啊,不管是不是自愿,都会长大。”
这话接得有些诡异,像是带着自嘲的意味,又仿佛透着让折原不寒而栗的亲近,细品之下又觉得有些深意,折原还无暇深思,长谷川京先动了。
她转身迈开了脚步。
折原松了口气,这时才感受到冷汗早已浸湿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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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明白现在的处境哭泣根本没有益处,那厢人群中的抑郁在几人自发地顺理下缓解了几分,虽然仍是人心惶惶的模样,但场面总归算控制了下来,折原未来盯着人群瞧,直到眼睛干涩才微微闭起,她告诉自己冷静下来,脑海却被今天一连串的事件和长谷川京莫名的话语搞得一片混乱。
明日香。
红色的手机。
水晶发夹。
……
手机壳!
一片片画面划过混沌的脑袋,突然想到了什么,折原未来猛地睁开眼。
“不对!”她突然急促大声的喊出声,众人的目光投射过来。
“哪里不对?”赤枝镜理偏头看向她,率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折原握紧了拳头。
“明日香的手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语调转变成平静而古板的,像是电台主持人播报节目时的模样。
“你还有话要说吧?”赤枝镜理接口道。
“是。”折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这个举动仿佛给了她勇气,她攥紧了拳头,轻声道,“明日香的手机是白色的,但是我今天无意看到她包里的手机,是大红色的。”
“那绝对不是明日香的手机,我想,我看到的那个大红色的手机,就是试图勒死明日香的人的手机!”
这大概只是她脑海里的猜论,只是这点证据根本不足以得到如此肯定的答案,她却在此刻便下了定论,这让不少人皱起了眉头。
“这说法未免太武断了吧。”堂本音皱紧了眉头说道,“说不定是她换了个手机壳呢,你这……”
呼呲一声止住了人的反驳。
帘幕遮去了扰人心神的红色雨幕,众人望去,着着紫裙的女人拉下窗帘,她将食指抵在唇边,红唇弯弯映得眉眼添了几分娇艳。
“这些不是重点。”
“各位不觉得那些怪物很眼熟吗?”
“像不像我们曾在电视上见过的——丧尸。”
长谷川京的话无疑是引起了大片的轰动,人们纷纷回想起曾在银幕上活跃的丧尸片子,曾以为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就这么突如其然的降临,适才努力稳定的平静在顷刻间被轻而易举的打破。
“又或者说,我们身边是否还有这样的感染者存在呢?”
—“长谷川老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赤枝镜理蓦地抬起头直视着长谷川京,眼底是锐利刺人的冷冽。
“啧……”长谷川轻呵一声,身子斜斜的靠在墙上,纤细手指卷着发丝把玩,红唇微微噘起带着嘲弄的语气,“赤枝同学素来机敏过人,又怎么会不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呢?”
“说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不愿承认罢了。”
话及此,长谷川突的站直起身紫色礼服裙摆漾起圈圈涟漪,眉目流转间带着成熟女性独有的气场。
镜理抿紧嘴唇,微低着头颅没再开口。长谷川见状扯了扯唇角划开一道讥讽弧线,“所以说,小孩子果然还是小孩子。”
“既然赤枝同学不愿意开口,那就只好由身为师长的我来说了。”
“各位不妨抬头看看窗外,你们看到了什么?”
窗外?
众人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窗外,只听得“轰隆”一声,雷电划过一道漆白的曲线照亮了天际,再度下起的赤红色的雨丝透过帘幕的狭缝倒映在众人的瞳孔中。
“红色的雨……”人群中有人喃喃道。
“没错,这场匪夷所思的红雨,就是造成丧尸化的源头所在。”长谷川拨弄着指甲似有若无的回应着,“可以这么说,淋到了这雨的人只会有两种可能。”
“要么熬过去平安无事,要么,变成丧尸。”
这话说的犀利,却也直白的很。不二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和幸村在礼堂透过窗户看到的那枝被腐化的红玫瑰,往日和熙的笑意早已不复存在,只余下抿的发白的唇。
“那长谷川老师,你方才说的‘感染者’这话,就是指被红雨淋到的人呢,还是说,有别层用意呢?”她的嗓音很轻,却正正好好传入周遭人的耳畔。她的眼睛是纯黑无杂的,羽睫轻颤,就这样端看你,纵使礼服上溅上了泥泞,精工雕琢的发髻散了,仍是给人似有似无的舒服感觉。
冰帝,鹤见未希子。
长谷川半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这个问到点上小姑娘,撩开耷拉在胸前的发丝,眼底是化不开的浓墨。
“当然不单是指被淋到那么简单。”她嗤笑一声,带着矜傲和不屑。
“那是指什么?”那头话音刚落,带着几分凌厉鹤见迅速发问。
长谷川瞥了眼身边这个突生凛冽感的小姑娘,嘴里话却没停,“想来大家都是看过丧尸片,就算没看过也该有听说过。那各位应当知道,丧尸这个东西是通过撕咬、唾沫血液和挠伤来传播感染。”
“也就是说,一旦被咬了,那就会被感染。”
长谷川的话无疑又是在一片本就不平静的水波里投入一块石头,荡起阵阵水漪。悉悉索索的低语声在人群里传淌着,本就刚经历过惊险逃窜没安定下的心又竖起了带着荆棘刺的栅栏。
“天哪…我们里面有被淋到的人吗?有的话就太可怕了。”
“大家都是一骨碌跑进来的,人鱼混杂的谁知道谁被感染了啊。”
“被感染的人赶紧自己出来啊,别害了我们啊。”
……
骚动越加强烈,人心也惶恐到了极点,这时人群中有人喊到:“既然不知道谁被感染了,那挨个检查不就都清楚了吗!”
众人听罢都连声附议,人声阵阵几欲盖过雷鸣。
这意见既然是众人所向,也就无从说不,迹部手冢幸村白石四人组织着人群,男女分队,挨个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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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检查折腾下来已近夜半,没人被咬,却有几个淋到了红雨以至于肌肤被灼伤的。
“现在怎么办,他们……”堂本音抓了抓头发,神色有些为难。
再怎么样他们也是同学是活生生的人,而且也都还没丧尸化,该怎么办也着实不好说。
这话一问出,空气似乎就凝固了几瞬,没人做声。迹部皱着眉头打破沉寂,“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你们几个还是先到储物间去吧,这次我无法为你们提供什么帮助,能不能熬过去就要看你们的了。”
迹部这头话音刚落,另一边人群里就起了反驳声,“不能把他们留下!他们要是没熬过去异化了我们大家都得死在这里!难道你们忘了青学的赤羽是怎么死的是怎么变成丧尸的了吗!”
许是空气太过于闷热,人们的心头无端的生起火焰,一点一点扬起熊熊大火,蚕食着深处残存的理智。本就摇摆不定的众人这下更是慌乱了神,分歧、争执也愈演愈烈。而被隔离一边没人敢靠近的淋到雨的几个人里也终有人爆发了。
“够了!”男孩儿抬起头,眼神凛冽,细细密密的红血丝遍布眼球,“不就是个破体育馆吗,老子不呆了!”
大抵是被男孩儿突然出声吓着了,站在他身边蓝裙子的女孩哆嗦了一下,抹了把要掉不掉的眼泪,而后也坚定的抬起了头,“我也走!”
“我也一起!”
“我也……”
……
在得知自己被红雨淋到可能会变成丧尸时生出的害怕恐惧和不安,在昔日同学为了自己的安危企图把自己逐出体育馆时的心寒和无能为力。短短几个小时却好比是度过了无比漫长的年岁一般。
淋到红雨的几个人都一致决定离开体育馆,几人走到门边,蓝裙子的女孩突然转身冲着迹部弯腰呈四十五度鞠了一躬,顿了一两秒又挺直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