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从二楼下来,就见孙三咧着大嘴笑,依靠在栏栅上似乎在等着她,“苏言老弟,郭秃子这回又将案子交给你查了?”
苏颜点点头,自从她初来长安时,意外破获了一桩陈年旧案后,凡是有命案,郭欢直接打包给她,而自己两袖一甩,躲清闲去。
每次破案,功是他的,过是手下的,这官当得十分活灵活现。
好在苏颜并不在意表面的东西,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
下楼时,苏颜刚好瞅见衙役将一件东西交给了孙三,猜得应该是案子有情况了。
“怎么样了?”
孙三将手里的香粉盒子递给了苏颜,“还真让苏言老弟猜对了,凶手将磷粉掺进香粉里了,得亏弟兄们鼻子比狗灵,要不然还真闻不出来。”
“东西是在哪里找到的?”
孙三指了指后院,“死者的厢房的梳妆桌上。”
苏颜打开盒子,一股奇异的清香扑面而来,香而不腻,这香味似乎不是出中原,更像是西域异香。
香味很是浓郁刺鼻,苏颜也没有闻出属于‘磷粉’特有的气味,索性伸手捏住一小点粉,往空中一扔。
粉尘从空中落下,掺杂其中的‘磷粉’如同夜色中的烟花,刹那间爆起点点火星,又如流星般转瞬即逝。
孙三看到这幕,惊呼道:“我去……这玩意咋这么邪性啊,看着跟烟花似的。”
苏颜擦了擦沾染粉末的手,“桐油和磷粉在市面上根本寻不到,这两种东西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看来要追踪来源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那接下来怎么办?”
苏颜想了想,桐油和磷粉追查起来不容易,觉得还是从容易的开始,“先排查死者的人际关系。”
“好……我去找万花楼老鸨来问话。”
说罢,孙三转身要朝二楼走。
苏颜连忙喊住他,“郭大人单独审问辛云娘,估计一时半会脱不开身,我们就从死者的贴身丫鬟问起吧!”
孙三也知道郭欢的秉性,打住了上二楼的脚步,调转方向,“我马上带人来。”
云婳的贴身丫鬟是一个五官稚气的小姑娘,看年纪约莫十五六岁,模样不出众,脸蛋上长着许多小雀斑,因伤心过度,眼睛哭得红彤彤的,透亮的双眸含着像鹰一样的眼神。
尽管面对一帮彪形大汉的衙役,没有丝毫怯弱。
“你叫映柳?”
映柳点点头,“是的,官爷。”
“事故发生前,你在哪儿?”
“我一直呆在我家小姐身边,直到上戏台前。”映柳一想起,忍不住抽搭起来,“早知道有人要害我家小姐,我就不该让她上台。”
“哦?”苏颜闻言,微微挑眉,“这话是何意?”
“官爷,你该不会认为是场意外吧?我家小姐一出事,满楼飘纸钱,这明显就是有人要害我家小姐。”
“那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杀死你家小姐的凶手。”
映柳再傻,也听出苏颜话里的含义,于是转过话头,“这我哪里能知道,火势一起,当时场面乱哄哄的,我站在场下没瞧见凶手。”
苏颜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鬼精的,不上道,“你家小姐平时有和谁什么结过怨吗?”
映柳摇摇头,“没有……我家小姐性子孤傲,从不随随便便与人交心,也很少去得罪人。”
死者社交圈小,苏颜想到这个问题,若有所思,转而问道,“事发当天,你有没有闻到特殊的气味。”
磷粉可以用西域异香掩盖气味,但桐油浸过衣服,即便熏过香,也不能完全将气味掩盖,怎会察觉不到异常。
映柳想了想后,摇摇头,“我没闻到有啥奇怪的味道……倒是我家小姐用的香粉味道很是独特,怪好闻的。”
“哦~”苏颜轻挑眉头,“你家小姐的香粉是从那里买的?”
“不是买的,是小姐的好友云瑛娘子上个月初送的。”
“云瑛?是谁?”
“云瑛娘子和我家小姐同是万花楼的花魁,只不过三年前云瑛娘子赎身脱籍离开了。”
“那她们交情如何?”
“嗯……交情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但是我家小姐一得空就会去看望云瑛娘子。”
苏颜若有所思,她也不能完全笃定香粉一定是云瑛动得手脚,毕竟是上个月的事情,在此期间谁都有可能动手脚。
“你家小姐的房间,除了她和你之外,还有谁能进?”
“我家小姐不喜欢别人进她的屋子,除了我之外,要说能进她房间的,有负责打扫洗衣服的王婶子,还有绣舞衣的徐娘子以及辛掌柜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云瑛从不来万花楼?”
映柳点点头,“当初云瑛娘子脱籍离开的事情与辛掌柜交了恶,所以云瑛娘子从不来万花楼,只有我家小姐经常去看她。”
听到映柳这么说,苏颜心中对云瑛的怀疑降低了几分,“在你家小姐出事之前,你说的那几个人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比如偶尔一反常态的情况。”
映柳皱着眉头想了想,朝苏颜摇摇头,“没有……这半个月来,我一直陪着我家小姐忙着练花魁比艺的舞,我没太留意其他人的情况。”
苏颜笑着看向映柳,没继续再追问,“好了,我的话问完了,你先下去吧,如果有事我会再叫你的。”
“好的,官爷……”
映柳一离开,孙三迫不及待的上前,他方才也听了苏颜审问,听得一头雾水。
“咋就这么快问完了?苏言老弟有啥线索没?”
“孙大哥,麻烦你把刚才映柳说得几个查一下,最好是查查最近有跟谁有过接触。”
孙三方才还是疑惑,但一听苏言的话,顿时明白了,“你怀疑是熟人作案?”
苏颜没有反驳孙三的猜测,而是抬起头,仰着脖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头顶上空吊坠着一个巨型花球,万花楼里满地的黄纸钱正是从花球里落下来的。
“搭建戏台这么重要的事情,谁都会选择信任且长期合作的木匠班底,若是有新面孔必然引起怀疑,只有万花楼里的人,在花球上做手脚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而这场凶杀精心布置,我只觉得熟人作案的可能比较大,方才丫鬟也说了,死者不喜与人来往,知道死者近况的只有这几个人,目前在我看来这几个人的嫌疑最大。”
“嗯……苏言老弟说得有道理,我马上让弟兄们去查。”
郭欢虽然荒唐无能,但县衙的衙役捕快还是恪尽职守,很快就将王婶子以及绣娘徐翠云的嫌疑查清了。
王婶子,一个大字不识的乡野妇人,为人忠厚老实,一家老小还指望着她在万花楼做活挣钱度日,与死者也无恩怨,也没有理由杀人。
徐翠云,三年前和离,带着一儿一女在娘家居住,绣艺极好,不少乡绅土豪都会光顾,但为人极其好面,在意名声,与死者来往都是蜻蜓点水般,从不敢摆在明面上来,也没有理由杀人。
还没等县衙排查完嫌疑人员,长安又发生了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