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神楼后院的马厩内,邋里邋遢的邓老头刚刚为两匹马儿梳洗完毕,装上车辕后,便蹲在一旁的角落里抽着烟,吞云吐雾,看他那副不讲究的样子,就是个地道的不能再地道的老马夫。
等他抽完了这袋子烟,抬头望了一眼只有寥寥几朵云彩的星空,将眼袋插在后背腰上,转身上了马车。
春神楼外,即使已经到了酉时,那名叫徐蛮多的汉子仍是孤零零的守在自己的冰糖葫芦摊子前,这会的功夫,卖羊杂的刘老汉和卖肉饼的老妪张婆正是客人多的时候,可没工夫跟他闲唠,
许满多打定主意,再等半个时辰就收摊,介时若是姜阀主她老人家还没来,那想必今晚是不会来了,毕竟大多人都不会选择在晚上吃冰糖葫芦。
就在这个时候,中年汉子突然发现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而且大多数人看起来都很不寻常,就像那位抱剑而立,身形如铁塔一般的大汉,面容虽是古板,却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摄人的气魄。
还有那位背上背着长条包裹的英俊汉子,仰着个脸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给人一种“老子是大爷,你们千万别惹我”的感觉,
那位身穿紫衣的貌美妇人那天见过了,好像是认识姜阀主。
还有一位那气魄更是不得了,看岁数也就三十出头,但好些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者,或是面色狠辣的青年,亦或身穿官家服饰的官府中人,在看到此人之后也是毕恭毕敬。
总之,许满多在这条街上卖了这么多年的冰糖葫芦,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一看就是大人物的大人物。
从门内率先走出来一位老者,其他人见到之后,都会微微欠身,只见他站在台阶上,目光放在了街道旁六辆豪华马车上。
淡青色的车厢,四乘的雪白骏马,车厢边垂挂的帘子上,各自悬挂有两枚青鱼佩。
许满多身为土生土长的长沙人,自然认得出这些马车那都是姜阀中有着极高身份的人才可乘坐的。
门外那位老者,朝着车厢边站着的几位锦衣贵人说道:
“我家主人不方便见各位,请回吧。”
车厢旁的宋兆麟闻言皱了皱眉,无奈的朝身后打个手势,六辆马车并没有掉头,而是直直向前,穿过长街而去。
“丘老,我可否见一见小妹,有些话还需交待一番。”
丘神绩正要说话,却又突然让开门口位置,一道窈窕倩影从内走了出来,
站在外面的人群,纷纷躬身,
姜沛宁看到自己哥哥后,笑嘻嘻的朝他勾了勾手指头,随后径直来到对面的摊子前,
“还没收摊子啊老许,怎么?还给我留着吗?”
许满多赶忙拿出藏好的冰糖葫芦,
“当然留着,不给谁留也得给您老人家留着啊。”
姜沛宁接过来笑道:
“以后不用等了,我要出趟远门了。”
这时候,宋兆麟也来到了她跟前,揪了揪她的衣袖,小声道:
“你这是又要去哪?这次回来后就没在家里呆一天,这次又说走就走,你总得和家中长辈们交待一声啊,还有,叔叔伯伯们都让问问你,既然你和那位已是生米煮成熟饭,打算什么时候嫁人,家里好早做准备。”
这些话,姜兆麟并没有使用传音入密的方法,自然而然就被周边的商贩以及客人们听在耳中,虽说他们一个个极为懂事的当做没听见,但几乎不用去想,第二天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长沙府。
姜沛宁虽是半个江湖人身份,但好歹还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家,眼见自己的兄长这么愚笨,什么话都敢往外说,顿时狠狠的踩在宋兆麟的脚背,又碾了碾,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是不是蠢货!”
宋兆麟立时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己亲妹妹,传音道:
“你得给个准话啊,不然我回去没法交代,你那位架子太大,不愿见长老们,你要是再不给我透个底,爹爹说了,夜华珠一颗都不给你。”
姜沛宁恶狠狠瞪着自己兄长道:
“你回去告诉他,我下次回来要是看不到凤冠,我就把他酒窖子里藏酒都给砸了。”
一听“凤冠”二字,姜兆麟顿时心领神会,忙不迭的点头道:
“明白了明白了,那你记着办完事就早点回来,不然你一个黄花闺女总是跟个男人同食同眠,名不正言不顺的,传出去也不太好。”
“好啦好啦,知道了,你回去吧。”
这时候,一辆马车从后院转出,停在楼外,马车上的车夫笑呵呵的看着姜沛宁,
“丫头,给老头子打包十个肉饼路上吃,”
“好嘞~”
姜沛宁对这位真实身份其实是赢贞舅老爷的车夫一向很尊敬,他听赢贞说起过,邓老头是他娘亲的护道人,自她娘亲嫁入光明顶后,老头子便再也没有回过江南,也是目前隋家唯一一位还与明教来往的,她知道老头子爱喝酒抽烟,所以早早的便让阀中将私藏的好酒以及上等的烟叶提早准备好放入马车,要不然宋兆麟也不会知道她今晚要走。
卖肉饼的老妪刘婆也极有眼色,当下便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十个肉饼包好,笑嘻嘻说不收钱,这等攀附贵人的机会,她可不想错过。
这时候,只见长街上数不清的人都朝车春神楼方向弯腰行礼,就连那看起来最是高傲的抱剑男人和背着长条包裹的汉子,此刻也是头颅低垂,再没有原先的跋扈之色。
一位身穿白衣,气质非凡的俊逸男子出门之后便直接上了马车,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同样身为男人,而且气质已然不俗的姜兆麟,此刻不禁暗暗佩服自己妹子的眼光,怪不得当初厚着脸皮跑上光明顶找人家呢,果然是万中无一的天人之姿,回去之后可得好好跟长老们形容一番。
直到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人们才终于直起身子,
许满多从头至尾,惊的下巴都掉了,这人到底是谁呀?像个谪仙人一般。
......
车厢内,姜沛宁一脸坏笑的盯着赢贞,狡黠道:
“怎么一声不响就上车了,是不是不愿意和我大哥打招呼?”
赢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感觉......不习惯啊。”
姜沛宁撒娇道:
“有什么不习惯的,他将来可是你的大舅哥,难不成你永远不和他说话?要知道,本姑娘可是第一次嫁人啊。”
赢贞愕然道:
“谁还不是第一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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