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争强好胜的姿态,让江四九不由窃笑:
任你多冷,也只是一个少年、一个孩子而已。
——她似乎忘了,她的年龄和对方并不相差多少。
不过,三国名人众多,不知道他有没有名声?能不能在这英雄辈出的时代杀出一条血路?
说来也怪,她在牢房里二十多天,从未听到牢房外守卫的对话——他们就像她一样,牢牢把着口风,一点也不透露出来。
他的部下称呼他时,也只叫“将军”,并不说出他的姓。
这少年有意无意,似乎也在隐藏着自己的真实身份。
正怀疑间,少年已迅速撕下一条带子,将她受伤的左臂包裹起来,问道:“你可能再战?”
江四九看也不看受伤的手,对着少年的俊目颔首。
少年迫不及待,将她拉至演武场的兵器架前:“你挑一柄枪吧!”
江四九的眼睛顿时也亮了起来。
一别数日,不知再见之时会不会有疏离之感?
她握住了一柄大枪。
少年在旁边观察着她的神情、动作——见她胸脯不停地起伏,鼻间呼吸加重,握枪的动作谨慎小心,彷如握着情人的手一样。
他便知道,她是真心喜爱枪的。
只不过她的动作不错,所挑的枪样式也不错,只是枪的分量太轻,看来不过二三十斤而已。
起码相对于自己的枪,这样的重量远远不够。
因为大枪在战场之上,乃是借力使力、克敌护身的重器,没有足够的分量,断断当不起这样重大的责任。
想到这里,少年的目光不由从江四九的身上掠过。
见她腰背挺得极直,腿脚也绷得很紧,但相对自己而言,身材过于瘦削了一点,再看向她受伤的左臂,想起大枪需双手舞动,也许对方只是因为手臂受伤才选了一柄轻枪?
精瘦的人,适于步将,应用花枪或者四平枪,而不应该用大枪,不为别的,只因力气不够。
不知道当初教她的人有没有想到这一点?
少年忽然想起,那日擒住江四九之后,发现她包袱里的那柄百炼单刀之上,刻着一个“赵”字,莫非那就是她师父赵云所赠?
这赵云……
思绪未完,枪风扑面。
江四九一手背在腰后,另一手单手握枪,手腕朝上,稳如泰山。枪尖指着少年的鼻尖,纹丝不动。
少年并未躲开,十分镇定地盯着眼前数寸之遥的枪尖:“待我取枪。”
少年的枪,枪杆乌黑锃亮,枪尖冷硬,带一点璀璨的星光。
这杆枪,足有六十斤。
少年取枪在手,唇边若有若无的傲笑再起。
江四九隐忍不住,足尖顿地,右手用力,枪便劈空而去。
一百五十五招。
少年对上受伤的江四九,最终取胜的招数——一百五十五招。
两人都喘息难平,汗流浃背。
最后一招时,少年只是堪堪避过龙战玄黄中杀性最大、威力最猛的一招,之后才勉强制住江四九的枪。
少年忽而觉得,自己只是纯以力胜,纯以枪的重量取胜,而非招式。
想到这一点时,他立枪在旁,猱身而上,急如闪电。
江四九喘着粗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连退数步。
不过少年毕竟体健身轻,虽用重枪,气力还是远远胜过江四九,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另一手抚向她的腰侧。
四周摸了一回,终于得出结论:
好细的腰!
难怪她只能用二三十斤的枪,可就这一柳细腰,竟也能裆得住自己一百五十五招?少年不敢相信地捏了捏手中江四九的手臂,再将江四九的手心翻过来,只见关节处都长满了茧子,才信这世上也有像自己这样的勤勉之人。
不过,习练枪法,光有勤勉不够。
少年暗想:此子先天不足,后天虽然努力,但像这样的枪法也已经到了他的极限。此生他也无法有超越我的可能。但那赵云……
想起江四九只得赵云的三成能力,而江四九却能接下自己一百五十招,那赵云岂不是能接我近五百招?
若赵云也能使得动六十余斤的枪,那岂不是能接我上千招?!
千招之后,自己还能不能扛得住、把得稳?
而且,那赵云竟还熟读兵书,懂得用兵布阵?
少年想到这里,忽然有点难受——这世上会有比自己还强的人么?真会有比自己枪法还好的人?
他对这个未曾谋面的赵云,忽然起了极大的兴趣。
江四九忐忑地注视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不着痕迹地移动腰部,离开他的掌控,再小心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少年感觉到她的异动,猛地两手抓住她的双臂:“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这位赵兄?对了,他的字是什么?如今是什么身份?”
江四九眼睁睁地看着他从一块冰变成了一堆火,完全不适应,愣愣地看着他。
少年恍然地道:“对了!你不会说话,走,我们去书房。”
他拉着江四九的手,亲热极了。
江四九连枪都忘了放下,直到进了书房——就是刚才那一间放满了兵器兵书的房间,依旧被少年推着坐下,替她拿走了枪,又给她拿来纸笔,甚至还跪坐一边,亲自给她磨起了墨。
江四九拿着笔,对着纸,席地而坐,呆呆地看着少年。
少年道:“那位赵兄多大年纪?有没有过而立之年?”
江四九心想我也不知道赵云到底多大,最多二十五吧!于是写下“二十五”三个字。
少年皱眉:“他竟然只比我大六岁?那他字什么?”
江四九写下“子龙”。
少年喃喃地念到:“子龙……子龙,果然好字!龙跃九天……唔,志气甚大,好,好!”
江四九耳听他几乎又变成了一个话痨,实在哭笑不得:原以为是个煞星,现在看来,他其实只是一个孩子!
少年再问:“那他先在何处?又居何职?”
江四九摇了摇头,写下“白身”两字,本想再写“常山”二字,但一不知道赵云是不是真的回到了家乡,二来又怕赵云不喜这样争强斗狠的事,于是写下“云游天下不知去向”这几个字。
少年看着纸上的字又发起呆来:“怎么会?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去处?若不知时,某要如何寻他比试枪法?而且竟是个白身!若荐至我父帅处,跟我天天比试武艺,那该有多好?”
他又焦躁起来,在书房里转了几圈,忽道:“算了,师父不在,徒儿在也好!我看你那几招枪法,应该已经得了他的七八分神髓,他不在,你就把这枪法的奥义讲给我听,我学会了之后,再放你走,如何?”
江四九心想:难道要这样笔谈?那不是要累死我?而且,我还要去找曹昂啊!难道刚才就应该骗他,说赵将军在兖州么?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声轻唤:
“将军,用饭了。”
那少年清咳一声,脸上恢复了冷冰冰的神态,又特意背着双手,挺了挺胸,直到觉得自己脸上的小儿神态尽去,方道:“送进来。”
他的语气当中,再无刚才的雀跃与失望,相反却只令人觉得一阵深秋的寒意。
两名下人进来,送来了饭食:一盅白饭,一鼎肉汤,一碗蒸青菜。
少年待他们摆好了饭食,吩咐道:“晚间多准备一份,我要与这位江贤弟同食。你们先下去,半个时辰之后,再来收拾。”
江四九心道:好嘛,比了一回枪,你多了个“赵兄”,又多了个“江贤弟”!
下人行礼道:“是。”两人都低眉顺眼,无人敢抬头偷看江四九,更没有敢问江四九的来历,全都倒退着出去了。
少年招呼江四九道:“来,江贤弟,这几天在牢房中辛苦了吧?请上座。”一边恭恭敬敬把江四九从书案上请起来,让到食案前。
江四九看着眼前的东西,心道,在诸葛亮那里,因为诸葛玄雅好清流,所以一直跟着吃素,再一路上风餐露宿,对于吃的只能随遇而安,等到坐牢的时候,一天吃两个死面饼,可说是凄惨至极,自己作为大吃货帝国的子民回到三国,根本想不到会有这种待遇,今天看到肉,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肉啊肉,以前从没觉得你这么香过!
少年示意:“江小兄弟,请用饭。”
江四九眼湿湿地看着他:真的么?——跟着你,有肉吃??
少年笑道:“难道是某先前太凶,吓到了贤弟?贤弟莫怕,我见你仪表堂堂,技艺出众,所习武学又出自名门,定不是奸邪之徒,你我年龄相近,倒可以一交,向前之事,万莫介怀!——可惜军营之内,不可饮酒,不然定自罚三杯,向贤弟赔罪。”
江四九心道:别说得这么好听,你不就是想从我这里打听赵云的武艺,又怕我不肯真心传授,所以先低声下气地哄我,要是我都告诉了你,你还能这么客气?不过先不管了,吃饱了才是正理!
她主意已定,当下再不客气,风卷残云,大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马小超在三国里面算是挺惨的了~~╮(╯▽╰)╭
求评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