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四九却并不是因为背后的伤痛流泪的。
她只是不相信,自己竟然有一天真的能够如此的坚强,因此感喟落泪。
她很快拭干了眼泪,在经历了这么多风霜雪雨之后,更没有理由流泪。而且每当要堕泪之时,总会想起分别前赵云那声厉喝:
“不要哭!你还有必须要做的事,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一想到这振聋发聩的声音,她总能立刻从低沉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尤其在最近几日,在被史阿出卖之后,他那纯厚温暖的身影,时不时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无形中给她支持。
她还牵挂着至今没有消息的甘宁。
希望不会如梦中那样!
她再次咬了一口手中的饼,眼角瞥见庞统特意扭过头去,他的手却还抬起着,像是怕她会倒下去,准备随时扶住她。
江四九于他的动作之中,感觉到这个人并不如表面看来那么狂傲。
她满眼暖意地看着他,放低了声音道:“庞先生。”
庞统这才回过头来,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道:“你的背疼得厉害么?”
江四九笑道:“当然厉害,不过我还撑得住。倒是庞先生,你的手怎么了?”
她刚才已经看见,庞统的双手都被细布缠住,看来受伤颇重,不知道他是怎么搞的?
庞统举起双手:“你问这个?”
江四九点头:“嗯。”她一双关心的眸子,不由向他的双手望去——刚才他的举动,令她对他不觉有了些改观。
但庞统心地虽然不算坏,但嘴巴确实不算好,张口就道:“这是被狗咬的——是一只又野又蛮又凶的狗。”
江四九迟疑地道:“狗?”心想,这荒山野岭,哪里来的狗?
庞统看着她的双眼,肯定地道:“对。”
江四九问:“哪里的来的狗?”
庞统扬了扬手:“就是我们那位诸葛贤弟救上来的。”
江四九讶道:“恩公除了我之外,还救了狗?”一边叹道,“恩公果然宅心仁厚,真是个好人啊!”说完再问庞统:“那狗呢?”
庞统斜睨着她道:“就在马车之中。”
江四九抬高了音量:“在这里?”这马车也没多大,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哪里藏了一条狗。
庞统慢悠悠地补充道:“是诸葛贤弟从水里救上来的。”
江四九这才明白:“你是说——你的手是我咬的?”
庞统反问道:“不然还是我自己咬的?”
江四九“嘿嘿”笑道:“可是,我咬你做什么呢?——对了,你的手有没有敷药?”
庞统又摇头,表示暂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对她手中的饼示意道:“你吃饱了?”
江四九摇头:“没有。”
庞统忽而脸色一整:“没有吃饱就快点吃!别虚耗了体力,诸葛亮说药已经不多了,我们得尽快赶到豫章去。”
他严肃起来的时候,和刚才真是判若两人。
江四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转变得那样快。
但庞统又撇过头去,不再看她,也不再给她看。
——他实在不习惯温柔。
不管是对别人温柔,还是别人对自己温柔,都令他觉得很不自在,一旦不自在,他就想掩饰自己。
直到江四九把饼吃完,两人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这当然不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默契,而是莫名所以的尴尬。
静得江四九吃饼咽饼的声音都显得有点大,幸好还有辘辘的车声作为掩盖。
车声依然,似乎将亘古不变地走下去。
江四九忽而对这马车起了兴趣:“是恩公在赶车?”
庞统从鼻孔里哼出一句:“嗯。”
江四九道:“对了,那天也是他在赶车?”
庞统自得地道:“当然。我在骑马。”
江四九问他:“你不会赶车么?”
庞统傲然道:“谁说我不会?”
江四九奇道:“你也会赶车?”
庞统有点瞧不上她似的,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儒学世家,六艺是必须要学习的么?”
江四九心道,还好当初跟甘宁一起的时候,稍微学习了一点儒家经典,知道这“六艺”是什么,其实高中也学过,但是早就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现在稍一回想,立刻记起御车的确是儒家子弟应学的基本技艺。但这车驾得极为平稳,她掀起后帘向外望去,只见车后是一片小小的山谷,野草轻曳,从树郁郁,太阳恰巧卡在两座山峰中间,没有云层的遮盖,显得有些酷烈。
初秋昼夜的温差极大,晚上寒冷的风吹到现在,居然变得温暖起来。
其时马车已驶出了山谷。
江四九回想刚才在山谷的崎岖之中,马车却十分平稳,心下暗自佩服诸葛亮御车的高超手段。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身旁的庞统问她:“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江四九摇头道:“不了,这几天我真是睡够了。”
她贪婪地呼吸着车外树木新鲜的气息。
仿佛回到了那一日在郭嘉车上,纵情狂奔的场景。
忽然,她想到什么似的,抬头一望,天际果然也有一只雄鹰趁着草枯之际,在长空奋力搏击。
生命是多么的可贵,她抬手掠了掠被风吹起的头发,放下手时,无意中触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银铠,短刀、长弓与箭囊就倚在一边,一看到它们,江四九顿觉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处在活跃之中。
再过去一些,放着一个长形的包裹,江四九认得那正是庞统的随身行李。
再看庞统,腰间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剑竟然还挂在他的腰间,身上的衣衫也是,还是破烂烂,脏兮兮。
而且此时他只垂首细看马车的地板,好像老僧入定一般。
江四九心知他毛病又犯了,因此不去理他。
如此直到黄昏时分,三人又到驿馆歇息。
诸葛亮见江四九已醒,而且气色不错,再一诊脉,不由大为宽心。
她的伤虽说不会立刻就好,但总算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诸葛亮算了一算,如果要像她说得那样,能舞刀弄枪,最少还要一个半月。
不过,他也对她身上那种奇异旺盛的生命力感到吃惊。
他们所住的驿馆是私人所开,地点虽然不算偏僻,但这时节世道纷乱,没什么人住,因此三人可以一人一间房,也可以不必顾忌地说说话。
不过最不方便的是,需要自己动手,烧火烧水做饭。
那两位先是看着她,毕竟她是女人,这个时代的女人会做饭是天经地义,可惜江四九这个女人,不要说这时受了重伤,就算是没受伤,叫她在二零一二年煮个方便面加个蛋还可以,叫她在古代用大锅大灶煮饭,那简直是要她的命。
还好诸葛亮与庞统乃是全能型的人才,不但会天文地理、运筹帷幄,还能弹琴作歌、煮饭洗衣,实属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特种好少年。
有了这两位全能少年在,江四九只用在房间等着吃现成的就行了。
如果饭能好吃一点,简直可以与郭嘉相比——这是江四九在吃了一口软硬相间的饭后,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
尤其还吃了点随饭蒸的老青菜后,江四九更是无比怀念当年郭嘉酿的桂花酒、烤野雁,当然还有香喷喷的芋头。
最可怕的是,诸葛亮与庞统二人,为了她的伤口能好得快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只青蛙,用刀斩成数块,炖了一道青蛙白水汤给她喝。
汤里没有搭配的蔬菜,没有味精,没有鸡精,没有生抽,连棵葱都没有,只有青蛙那四条白大|腿在汤里游曳着,看着看着,江四九顿觉眼角也跟着抽搐起来。
但有感于两位少年的好心,她还是硬着头皮把这寡淡的汤喝了下去,把青蛙也吃了个精光。
吃完之后,江四九忽然道:“俗话说,君子远庖厨,你们二人怎么肯下厨房呀?”
诸葛亮心道,你这个人真难伺候,给你做东西吃反倒还要受你的数落,再看江四九的脸,只见后者倒真是一脸疑问,心里不由得又开始嘀咕起来:我是不是想多了?当即道:“凡事权变也。路上只有我与庞兄二人,我们要是不做,难道就等着饿死不成?”
江四九点头道:“说得也是。”心道:反正不要叫我做,至于谁来做都不要紧。只是这味道嘛,真是太……
思绪未完,只听诸葛亮道:“饭菜都是我煮的,那么庞兄,麻烦你洗一洗碗。”
庞统道:“我不是也烧了火么?——我最讨厌洗碗,让小江洗好了。”
小江“哎哟”了两声,道:“我的背好痛呀。”
诸葛亮也“哎呀”了一声,起身道:“那可糟了!趁天还没黑,我出去给你找两味药材来。”说着,夺门而出。
江四九也道:“我去看看要采什么药。”说着,脚步虽慢,但一刻不停,走出了门。
庞统两眼发直,在他们身后不平地道:“小江受伤了也就罢了,诸葛亮你倒是想想,自从我们出来后,你洗过
作者有话要说: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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