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好一会儿,甘宁才进舱来,手中拿着一个小木箱,放在江四九的面前。
他的脸上,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江四九停下筷子,看着木箱:“这是什么?”
甘宁嘴角微微翘起:“你打开来看一看。”
江四九打开木箱,顿时被里面的东西惊呆了——这竟然是一整箱珠宝!琳琅满目、瑞气千条,耀花了她的双眼,令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过神来。
甘宁如同献宝一般地问道:“怎么样?”
江四九愣愣地道:“这些是……给我的?”
甘宁点头道:“是的。这些都表示我对你的谢意。”
江四九关上盒盖,强自镇定:“可是我又没有做什么。”
甘宁长出了一口气,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也不知道你是有意来劝服我,还是无意中这么做,但我都想要好好地表达一下我的谢意。”他指着木箱道:“这里面所装的,是我多年来在这江上所得的最好的一部分,可说是价值连城,还请你不要嫌弃它的来路不正。”
江四九张大了嘴:“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
甘宁笑道:“你对我所说的话,以这些珠宝的价值其实还远远不及呢!”
江四九摇头道:“可是,你为什么不把我的枪和箭还给我?老实说,这箱珠宝我的确很心动,但是在我的心目中,赵将军送给我的枪比这些还重要。——此外,如果能用这箱珠宝来换取自由的话……”
她正准备跟甘宁商量,就用这珠宝换取自由,但甘宁坚决地摇头道:“我说过,唯有这件事不行。”接着他觉得自己的语气生硬了些,转口道,“你的枪和箭我都可以还给你,但是目前你还得在我的船上呆下去。”
江四九颓丧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留住我?”
甘宁看着她的表情,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道:“现在倒不是我不肯放你,而是你在出长沙郡之前,一旦下船,便极有可能为刘璋所擒。当然,我见他对你颇为动情,若你真的想做他的妾室,我倒是可以放你。可惜刘璋这个人,你别看他是一介贵胄公子,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懦弱多疑,尤其喜欢在家中蓄养美姬,而他的正妻,十分凶狠毒辣,我怕你一旦去了,会……”他故意不说下去,让江四九自己去想象。
江四九果然摇头:“谁要做他的姬妾!我只想……只想……”
甘宁问道:“想什么?”
江四九梦幻般地道:“我只想有朝一日,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金戈铁马、雄关漫道、共同进退。”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遥看前方,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幸福的前景。
甘宁笑道:“我的梦想倒只有你的一半。金戈铁马、雄关漫道……若能驰骋一生,当真死而无憾!”
江四九转头看他:“你们这些大人物,心中只有大事,什么情情爱爱,一定会被你们弃若敝屣吧?”
甘宁稍微思忖了一下,才道:“那倒也不尽然,只是男儿事业当先,家庭在后,尤其在这乱世,若没有本事、缺乏力量、没有后盾的话,哪里撑得起一个家呢?”
江四九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接着她问道:“对了,将军这次是准备去哪里?”
甘宁理所当然地道:“自然先走水路到庐江舒县,在走陆路去寿春。如今孙策还在袁术帐下。”说着,他忽然又对她眨了眨眼,促狭地道:“对了,我听说孙策容貌之美,冠绝江东,你出了长沙郡后,若要下船去,可就见不到这样的美男子了。”
江四九瞪大双眼:“孙策美貌冠绝江东?不是说周瑜才是第一美男子吗?”
甘宁笑道:“你亲眼去看一看他们的风姿,不就知道谁更美了吗?”
江四九哼了一声,道:“我才没有那么无聊!”
她一说完,忽见甘宁脸色丕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神情一松:“来了!”
江四九奇道:“什么来了?”
甘宁抄起放在一旁的双戟,佩上长弓箭壶,对江四九道:“呆在这里,不要出来!”
他随即出了舱门。
江四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就在他奔出门去的一刹那,她忽然觉得,脚下的船渐渐慢了,又过了一阵,她才意识到脚下的船慢是慢了,可它并没有停下来,依然向前行去。
接着,她又听到了一片喊杀之声,似从四面八方传来,江四九心道:莫非是仇家来袭?她本来是想听甘宁的话在舱里躲着,但舱外的声音让她蠢蠢欲动,何况赵云的刀就在手边上,她一把就拿了起来,感觉到自己身上热血开始沸腾起来。
她走了出去。
天已经快黑了,太阳还苟延残喘地留有一点余光,把江面染得血红一片。
她一走出去时,大船就停了下来,然后她就看到,大船上已经空无一人,三艘大船依次排在岸边,船上的士兵都已不知去向。
杀喊声从船尾传来。
她回身就向船尾奔去,江面之上,甘宁的诸多小船停在一处,对面则有十余艘大船,再有四十余艘小船在大船之侧,船上插满刀枪旗幡,声势十分浩大。单论这分家当,甘宁可是大大的不如人家了。
江四九不由得紧张起来。
此时一阵锣响,只见己方几十只小船一齐杀出,甘宁穿着刚刚抓鱼时的衣服,站在最前方的小船上,向对方的大船冲去。
现在他们距离江四九已经有点远了,她只见甘宁似乎放下了手中的短戟,拈弓搭箭,瞄准了最前排某只大船上的一人。
小船向左边大船划去,就在不到百步之遥,甘宁一箭射出,这支利箭便射倒一人,那人当时就落在了长江里,一个水花,人影全无。
接着,甘宁佩好弓,小船又向右边划去,够上右边的大船,船上大将举起双刀向甘宁头上直劈下来,此时甘宁脚下小船双桨一插,船便停稳,他的双戟向上一架,那人的双刀立刻被顶了出去,甘宁趁此机会一个箭步窜上了大船,半空中单戟顺势往那大将双腿上用力一勒,那将领顿时跪倒在地,另一戟随即刺入了他的肚腹,那将领扑倒在地,鲜血染红了甲板。
甘宁双脚着船之后,飞起一腿,将那大将连人带刀踢入水中。
他杀完两边大船的将领,又跳到小船上,往最中间的一船划去,当头这员大将,黑脸黑须,手拿两柄短斧,江四九远远地看不清他的脸色,但能猜出他此时必定怒气冲天。
甘宁的小船一靠近那大船,他便两脚用力一蹬,纵身跃向大船,还未站定,短戟便直向那大将的胸部刺去,被对方用短斧招架上去,甘宁眼疾手快,分出一只短戟,朝对方的腹部一枭,对方立时倒地不起,被甘宁依样画葫芦,踢入江中。
不到一刻钟,对方三员大将便皆丧命,其余的小兵都心惊胆战,想要划船逃走,但甘宁的手下健儿个个训练有素,精壮无比,对方胆气已丧,哪是对手?被这群健儿跳上船去,一阵猛打猛杀,顷刻间死伤无数,血流满江,顿时让人分不清这红色的江水,究竟是残阳的杰作还是血染的结果。敌军还有不少人跳入水中,妄图游回岸上,甘宁跳下那艘大船,做了一个手势,健儿们便不追穷寇,迅速往己方大船靠拢。
须臾所有人都各归其位,甘宁也跳上船来,大船重新向前驶去。
江四九被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她看着水面飘动的鲜血、对方兵士的号衣、旗帜漂在江面上,而且自己本来想要观看甘宁的水战能耐,现在只看他在船上如履平地、指挥得当,根本不必下水就能取得完胜,心中对他的佩服又具体了一些。
甘宁走到她的身边,问道:“此战如何?”
江四九道:“我虽然完全不懂水战调度之法,但看将军指挥若定,游刃有余的样子,也知道此战打得漂亮。”
甘宁笑道:“我若没有万全的把握,哪敢大摇大摆,在长江之上横行呢?”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江四九问他:“来的是谁?”
甘宁道:“还能有谁?自然是苏代的部下。苏代本来对刘表就有异心,此时我将他杀死,最开心的就是刘表,他根本就不会来攻打我;而刘璋离此地太远,我的仇人之中,能摆出这么大阵仗的,就只有苏代了。”
江四九又问:“他们还会来追击吗?”
甘宁点头道:“那当然,这次他们派的人太少,下次派来的人会更多。”
江四九忧心地问:“那么,下次能赢吗?”
甘宁安慰她道:“不必担心,苏代有多少实力,我再清楚不过了。”
江四九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刚才我真是担心死了,他们船多人多,而我们却……”
听得这话,甘宁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这两人到现在还可算作是陌生人。但是交浅言深,不知不觉当中,今日都把心底里的话说了出来。
江四九毫不掩饰她对甘宁的这份关心,实在让后者的心情有些异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废话啦~~~~说说*又抽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