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荫街并不是京城中的要道,就连正道都不是,只是城南河边上一条不宽的街道,因为婆娑的垂柳而得名;它在京城之中名气却不小,因为这里是京城中最有名的烟花之地。
大白天柳荫街和应天大街的交口处就很热闹,非常的热闹,来了一大群的人。
“这里可是京城最好玩的地方,男人家最爱来的地方,阿凤你还不进去找一找?你的未婚夫就在里面,你只要进去大声喊他的名字就可以了。”天福声音小小的,倒不是她在人前自认低一头才小声说话,而是有些懒,她懒的大声说话。
反正做为公主的她,就算她用的力气再小,那听的人也要把她的话听清楚,不然的话那就是大不敬。
“本宫真得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你们听清楚了,就是那个红袖添香阁,把人给本宫送进去,等回来后本宫重重有赏。”无双公主说完又打个哈欠:“你们要帮着叫一叫阿凤未婚夫的名字,大声叫,要让整条街的人都听到阿凤殿下在找她的——,男人。”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极轻,只有极少几个人听到了。
无双是个美人儿。打哈欠就算不用帕子遮着都不会生出丑感来,相反,她打哈欠只会让看到的人想到一个词儿:慵懒。
绝对是夸赞,因为美。太美了,非常的美,就连皇上见到都只能摇摇头吩咐声:不必太拘着她。
天家的女儿需要会琴棋书画吗?天家的女儿需要会女红厨艺吗?
答案当然是:不需要。
因此皇上认为不需要太拘着无双公主,由着她的性子来吧,到了年纪自然会懂事儿。
所以,几年下来无双公主便更慵懒也就更美了。
天福听到无双的话正合心意马上瞪起眼睛来:“还不给本宫把人送进去!”请阿凤进去阿凤不进去就是给脸不要脸,那就硬送好了。
但是无双摆了摆手,她不是阻止天福而是不想让人一拥而上,因为她喜欢慢慢的来:看阿凤脸上越来越紧张的模样,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可是她们口中的阿凤,也就是她们的长姐却没有给无双公主这个机会。
“进去就进去呗,用得着天福公主和无双公主动怒吗?”阿凤看起来是认命了的样子:“正好进去取那个秘方——多去一个地方不要紧吧?”她说完话对身后招手:“牡丹,我们走。”
牡丹咬咬牙道:“殿下,出来的功夫不短了,是不是应该回去了?太后……”
阿凤摆手:“取了秘方再走,很快的。”现在她要说走,铁定会被天福和无双的人押进去的。
自小到大惨痛的经历早已经让她知道,天福想让她去的地方,绝对不是她说不去就能不去的。如果她说话管用也不会被带出宫了:当然,也是她好奇想到宫外瞧瞧,但并不表示她愿意被押进那种地方。
还有一点就是,她今天也不想再退让了,是时候让人知道她阿凤不是一个软柿子,不再是谁想捏都可以捏一捏的人了。
她退让了很多年,今天是她及笄的日子,就算太后忘了、就算皇上忘了,就算宫中所有的人都忘了,可是她依然记得:自今天开始她是个大人了,她绝不会再对人忍让。
今天,她要天下都正视她阿凤的存在,包括她那位父皇陛下。
天福身边的女侍鸾儿忽然发话:“殿下止步。不知道殿下指的是什么秘方,可是养颜的?”她这话可是替主子问得。
和青楼有关的秘方,只会让人想到养颜上去,因为那里的女子最重颜色:没有了颜色就没有了风光,没有了风光她们的这一辈子也就走到了末路。
但是不可否认,青楼里的秘方还是有独到之处的。而对于宫中的人来说,颜色也很重要:在很多的人的眼中,容貌比起性命都重要。
做为一个宫女,在宫中混的如何全看她是否能得主子欢心;想得主子欢心当然要能知道主子的心思,不必主子开口一个眼神你就能知道心意,那才能平步青云。
鸾儿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小小的宫人成了天福身边首屈一指的女官,也因此她才会开口问阿凤。
阿凤看也不看她:“秘方便是秘方,岂能轻易示人。”她头也不回,手随便一摆就算是打发了鸾儿,很不把鸾儿放在眼里。
打狗还要看主人啊,不把鸾儿放在眼里,那就是不把天福放在眼中啊。
天福马上大怒:“叫你一声殿下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本宫的人问你话你敢不答?”她对阿凤所说的秘方是有几分相信的,因为阿凤在宫中和小宫人老太监们的关系最好——都是不得势的人,但那些人有时候还真得能知道不少的秘辛。
天福的怒为两重: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是一重怒,被阿凤轻视又是一重怒。
阿凤回头看向她:“我不明白天福公主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否请天福公主为我解释一二——她们称我为殿下有何不妥?”
天福看向阿凤,满脸的不屑:“你自己最清楚了,还要我再说一遍?这里可是有不少朝中勋贵家的千金,我说得她们也听得,只是你的脸上挂得住吗?”
话虽然如此说,她却没有打算放过阿凤:“你也配殿下二字,平白污了这两个字;你问问这里所有的人哪个不知道——你身上流的是什么肮脏的血,你是个什么贼种……”
天福公主是什么人,怒了自然要百倍的奉还,而且她最擅长的就是捏人痛脚;阿凤最大的痛脚当然就是她的出身。
她说的很痛快,完全没有把阿凤当成一回事儿。虽然同是皇帝的女儿,但她是高高在上的天而阿凤却是那卑微的泥土。
转过身去只向柳荫街走了两步的阿凤,听到天福出言辱骂自己突然转过身来,带起来的风把她的裙带吹起老高。
阿凤转身急行,三步并作两步,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天福的面前。
天福没有理会她的回转,就算看到阿凤脸上的怒色她还是没有当回事儿——阿凤在宫里从来什么都不是,就算是怒了又如何?
她继续说下去:“你是个什么贼种,问问这里的勋贵千金们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你也配被人称为殿下,也不想想你是个什么东……”
天福说到勋贵千金们时,天福和无双身后的千金小姐们都吃吃的笑了起来,虽然笑声不大,但她们对阿凤的轻蔑已经溢于言表。
听到笑声天福更为得意,把下巴微微扬了扬,还想继续说下去:不让阿凤无地自容她是不会罢手的。
阿凤看着她的眼睛,脸上的神色忽然平静了下来,但是她一只胳膊就在此时扬起、落下,狠狠的甩了天福一记耳光!
一掌就让天福闭上了嘴巴,使她无法把要说的话再说下去。
阿凤的动作干脆利落,手扬起的飞快,落下时更是快到模糊成一片影子,因而耳光打得又脆又响。
就在天福所称的朝中勋贵们的千金面前,阿凤一掌重重的打在了天福的脸上,打出了一片寂静。
天福是皇家的女儿,身上有着天下最尊贵的血脉,因此自小到大不管她有错没错,无人敢动她一根汗毛;就连皇上都不曾打过她,更何况是他人?
但今天,阿凤这个一直不被天福放在眼中,也一直被天福看不顺眼的人,却当众打了她。天福第一个反应不是大怒,而是怀疑:她真得打了我?天下间有人敢打我?
她是真得不敢相信这天下还有人敢向她动手,要知道她可是天福公主,皇上宠爱的天福公主。她的母妃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女子,她的外祖家是朝中的显贵——打她?给她看脸子的人天下间有吗?
她愣住了,可是阿凤打完并没有收回手,抬起指向天福:“我这是在代父皇教训你!”这句话她说得声色俱厉:“你胆敢辱我皇族血脉,你胆敢污父皇的龙血,你何以为人子?!”
她说到这里反手一掌又打天福的脸上,这一掌打的天福身子一歪险些摔倒,比起第一掌来更为用力,也就更加的响亮。
阿凤发现,打人这种事情虽然从来没有做过,但是只要做了第一次,再做第二次的时候就会熟悉很多:如何用力才能打的更重,却让自己的手掌不那么痛——她很快就找到了诀窍。
第二掌打的鸾儿眼冒金花,都忘了去伺候她的主子,在天福快要摔倒的时候扶住天福的人也就不是她了。
鸾儿只知道呆呆的看着阿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肯定是眼花了,肯定是自己眼花了。
阿凤挺了挺身子,也把下巴微微的抬起:“我阿凤虽然没有得封为公主,但我是先皇后与父皇的血脉,你天福现在告诉我,我的血肮脏在哪里,我又哪里是贼种?!”
“你们这些人,可听得清楚了?天福说她说的你们也听得,”她两掌打在天福的脸上,此时一眼扫向那些千金大小姐,清冷的眼睛里居然多了一份威势,让众多的勋贵千金们都低下了头:“你们,居然胆敢如此辱我,我要问问你们及你们家族是否有不臣之心?!”
“皇家的血脉你们也敢污——在问天福公主之后,我还要问问你们、问问你们家族中的父老,你们这些人的血脉比我这个皇帝的女儿,又高贵干净在哪里?!”
勋贵千金们听到这里扑通一声全跪下了,无一人再敢笑,也无一人再敢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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