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小厮说的都没有底气。
他虽年岁不大,但经的事儿却不少,但纵使他知道的事情再多也没听说过堂堂王爷去给人当上门女婿的啊!
这事儿莫说是老王爷这个当爹的听了生气,即使他们听了也觉得匪夷所思啊。
那小厮心说,这要是他儿子,他也非得抽死他不可!
他觑着老王爷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老王爷,可要小的们去把小王爷抓回来吗?”
老王爷面沉似水,没有吭声。
那小厮看了一眼老王爷手里断掉的藤条,又说:“老王爷,可要小的再去准备一根藤条来吗?”
闻言,老王爷总算是给了他一个眼神。
老王爷将那根断掉的藤条甩到他身上:“敢情打的不是你儿子是不是!”
那小厮“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老王爷恕罪,老王爷恕罪啊。”
“哼!”
老王爷这会儿没工夫搭理他,不忙着生气还得忙着喘气呢。
这一大圈折腾下来可把他累坏了。
本想让福伯回府吩咐厨房多做点肉,他得好生补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做显得他太不长心了,遂只得作罢。
唉……还是回府后再说吧。
轻叹了口气,老王爷负手往康王府的方向走。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见京兆尹陆机一脸为难的从不远处走来。
老王爷没理他,越过他就上了台阶。
陆机深吸了口气,上前一步道:“下官给老王爷请安。”
老王爷停下脚步;“有话说,有屁放。”
“……方才有百姓到京兆府报官,说王府有人持械行凶,性命攸关,下官不能坐视不理。”
“报什么官?”
“是寻常百姓,说是看到有受害人浑身是血的从王府跑了出去。
百姓也是一番好心才会去京兆府报案,是以下官来走一趟,若是有何误会也好尽早解释清楚。”
“……”
这下不光是老王爷,连福伯他们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老子打儿子并不少见,可能惊动京兆府的却少之又少。
老王爷抚了抚心口,怒声道:“放屁!哪来的受害人!那特么是我儿子!”
陆机震惊:“小小小小王爷?!”
“你要找那小王八蛋就去段家,他入赘人家了,跟老子没关系!”说完,老王爷怒气冲冲的回了王府。
留下陆机和卜凌等人面面相觑。
可老王爷一只脚才迈过门槛儿,忽然一头栽倒在地。
这可是吓坏了众人!
又是招呼下人将人抬进府里,又是命人去宫里请太医,闹了个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这下好了,整个长安城都知道傅明朝要入赘段家,还把老王爷给气病了。
消息传到段家,人人皆面有忧色,唯有两个人神色淡定。
一个是段音离,另一个就是傅明朝。
段音娆望着他皱眉。
她有些想不明白。
她虽不十分了解傅明朝,但总觉得他虽为人混账但那多是对待外人,对家人他应当是孝顺的,可怎么听老王爷病了还无动于衷呢?
待厅内没了旁人,段音娆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只见那位小王爷语气轻松的说:“你信不信,那老头子这会儿正在府里啃大肘子呢?”
段音娆:“……”
见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傅明朝成竹在胸的摇头笑了笑,随即朝跟他跑来段家的卫飞说:“你回府一趟打点我的行李,悄悄去上房看一眼,看老头子吃的肘子是酱肘子还是冰糖肘子。”
卫飞领命离开:“是。”
傅明朝老神在在的往后一靠,却忘了自己背上还有伤,顿时疼的他钻心,猛地弹了起来。
段音娆看他身上被抽坏了的衣服还沾着血,空气中甚至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她沉了沉眸子,让丫鬟去段昭那借身衣裳给他换上。
“阿离方才走时留了药,你让小厮给你上一些。”
“他笨手笨脚的哪会啊,阿娆还是你给我上吧。”他近乎讨好的朝她笑,语音微扬。
“不行。”
“哦……”语调顿时就往下走了。
左岱从自家小王爷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嫌弃。
嫌弃也没办法,最后还是他帮傅明朝上的药。
他们在屋里,段音娆在屋外。
一道门板根本隔不住傅明朝杀猪般的嚎叫声。
知道的他只是上个药,那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娘子生孩子呢,喊的那叫一个声嘶力竭,听得段音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偏他喊就喊吧,还一边喊一边唤她的名字。
段音娆更无语了。
心说这要是有打府外经过的不知情的人只怕以为是她死了有人哭丧呢。
唇瓣几次启启合合,段音娆最终还是忍不住呵斥了句:“别嚎了!待会儿官府的人都要被你招来了!”
人家会以为他们府里动用私刑呢。
傅明朝有气无力的声音自屋内传来:“阿娆……好疼啊……”
话落,便见左岱满头大汗满手是血的跑了出来。
当时当景,段音娆的脑海中竟十分不合时宜的闪过一句话:保大还是保小。
这想法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好在左岱说的是别的:“二姑娘,小王爷背上好几条伤疤,血水将衣服和肉都沾到一块了,小的手笨实在是弄不来,求求您帮帮忙吧。”
“……可、可我也不会啊。”
“那好歹您下手小王爷心里舒坦啊,不比眼下,身上疼心里苦,这哪受得了啊。”
说着,左岱竟“扑通”一下跪倒在段音娆面前,哐哐磕头:“二姑娘,小的求您了,您就当可怜小王爷了,行吗?”
段音娆原顾忌着礼仪规矩,可那些和傅明朝的康健相比到底有轻有重。
她本非扭捏之人,想想深吸了口气,提起裙摆走了进去。
小丫鬟要跟,却被左岱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诶!烦劳这位姐姐去帮我们小王爷弄点吃的,受伤流血得好好补补!”
小丫鬟面露迟疑。
左岱虚推着她往旁边走:“姐姐方才也听着了,我们小王爷将来可是要入赘你们府上的,那就是新姑爷,你纵是看在二姑娘的面子上也不能让他挨饿呀。”
小丫鬟想想觉得这话也在理,遂忙去厨房吩咐人备饭。
左岱看着她一溜烟跑开的背影,计谋得逞般的笑了笑,优哉游哉的坐到台阶上晒太阳,也免得哪个没眼色的来打扰了他家小王爷和王妃培养感情。
*
屋内。
傅明朝趴在榻上,露出了血刺呼啦的后背。
和左岱说的一样,衣裳和伤口的肉粘连到了一起,有的血迹已经干涸,有的是新鲜的,显然是方才脱衣裳的时候扯破了伤口。
因为有衣裳挡着,她看不到他身上究竟有多少伤痕,伤口又是如何严重。
但她能想象到。
段音娆皱眉坐在榻边,抄起了旁边的剪刀像帮他把衣裳剪下来。
傅明朝忽然按住了她微抖的手。
她一愣,难得安慰道:“……我会小心点的。”
他还是不肯松手,甚至从榻上坐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阿娆,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他问的认真,并不是玩笑般的调戏她。
是以段音娆也没藏着掖着,心里是何感受便大大方方的告诉了他:“是有一点不忍心,但换作是别人想来我也会如此。”
“可就是我!不是别人!”
傅明朝执拗的认为,段音娆心湖漾起的涟漪就是因他而起。
阿娆心疼他。
他心里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他脸上堆着笑往段音娆跟前凑了凑,不过想起之前答应不会再唐突她的话,便又委屈巴巴的退了回去:“阿娆,你闭眼。”
“做什么?”
“你先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