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飞和左岱搀着傅明朝去了花厅歇着。
段音娆让丫鬟倒了杯茶给他。
傅明朝简直受宠若惊。
以往他得到的都只有冷脸,何时尝过热茶啊!
这可把傅小王爷激动坏了。
他端着茶猛灌了一口,却不小心被烫了一下。
“嘶!”他皱眉倒吸了口气。
卫飞和左岱瞧着,暗道斟茶的那个小丫鬟怕是要挨骂了。
结果竟见他们家素日脾气极差的小王爷“嘿嘿”笑了,近乎讨好的看着那位段二姑娘。
“阿娆,你家茶真香。”
“……”
卫飞和左岱双双无语,心想小王爷咱就别没话找话了,您闭上嘴还能装个安静的美男子。
谁知就连他们都有些嫌弃他没话生嗑了,段音娆的神色倒是平静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倒是看了卫飞和左岱一眼。
这两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自己过来多余了。
不过没有自家主子的吩咐,他们没敢贸然离开,而是看向傅明朝等他吩咐。
然后就见方才被烫了还笑的傻乎乎的小王爷不耐烦的给了他们俩一人一脚:“滚滚滚滚!赶紧滚!”
别在这碍眼耽误他和他家阿娆说话。
等这两人退到了花厅外面候着,段音娆方才道:“傅明朝,有些话我得先说在前头。”
“嗯嗯,你说你说。”
“你总说自己喜欢我,一心想娶我。
我从前不愿意,一来是心里没有你,二来是你我之间地位悬殊。
而我如今点头,不是我们之间的差距不存在,也不是我终于喜欢了你,是我料到了你要与我不死不休。”
她得承认,嫁给傅明朝比死了强。
“阿娆……”
“你放心,我既然应了你便不会同你别别扭扭的。
我会安心与你过日子,若能日久生情自然最好,若不能,我也会做好我该做的一切。
但是傅明朝,我不当妾。
你说我贪恋权势也好,异想天开也罢,只有这一点我无法轻易妥协。”
段音娆这一番话虽有些残酷,却可见她是掏心掏肺,半点没有遮掩的。
正是因此,傅明朝听的是既欣慰又心酸。
末了,他眼底的激动都化为了苦涩:“……阿娆,我知道我混蛋,让你没那么容易相信我,但我从始至终就是要娶你为妻的。
那枚玉佩,是我娘亲留给我娶媳妇的。
你说我会认为你异想天开,其实异想天开的人是我。”
他是长安城出了名的纨绔,她却是正儿八经的女儿家。
嫁给他,是委屈了她。
但他可以改变啊,努力变的配得上她,不让她受委屈。
“阿娆,往后那些偷鸡戏狗、仗势欺人的事儿我保证都不干了,我听皇伯伯的吩咐好好去衙门当差。
我也会收敛自己的脾气,不再动辄惩处下人。
我还会和你一起对你家里人好,像对我自己的家人一样。
阿娆,你想让我变成什么样我都可以改,行吗?”
他这话说的倒是真诚。
段音娆不知信也没信,又或者心中可曾因他这番话泛起一丝涟漪,总之她问了句:“那我让你日后别再动不动就、就……就无礼,你可答应?”
“阿娆,你是说让我别亲你抱你吗?”
段音娆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僵硬的点了点头。
她说这话原是为了为难他,让他自打嘴巴,不想他听后倒是没怎么犹豫就点头应下了。
“我说了听你的便作数,今后若非你点头,我绝对不唐突你。
不过阿娆,婚后你可得给我亲啊。
大婚之后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媳妇了,当媳妇一定要给夫君亲的,那时你可不能反悔。”
段音娆:“……”
她忽然有点后悔和他聊这个话题了。
偏偏这位小王爷是个认死理人的人,他见段音娆不啃声心里便放下不下,总担心两人大婚之后她赶自己到书房去睡,遂啰嗦起来没个完。
最后段音娆终是被他唠叨烦了,语气稍冲道:“知道了!”
这话虽有些不耐烦,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又何尝不是熟稔。
至少比起她从前客套疏离的一声“小王爷”,傅明朝更爱她如今的这句轻斥。
他立刻便住了口,唇角却止不住的扬起。
段音娆原本以为自己答应嫁给他以后他便会失了些兴致,哪想到答应之后他竟听得懂人话了!
她想了想,又说:“之前你身边有个小厮打算强抢民女,他如今可还在你身边伺候吗?”
傅明朝闻弦歌而知雅意:“……我我我我回府就让管家将他赶出去!”
恐如此段音娆还不满意,他又补充道:“阿娆,往后我好生约束下人,一定不让他们再为非作歹。
或者待我们婚后,你挑人放在我身边。
你聪明,你肯用的下人定然都是守规矩懂礼数的。”
“连这也要我管?你娶我过门就是为了给你打点这些事情?”她也不知怎么,莫名就想说两句刁话为难他。
看他急的满头大汗却又小心翼翼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心里不禁奇怪,这和之前轻薄她的是一个人吗?
段音娆哪里知道,人是同一个,只是心境不同罢了。
从前傅明朝总想着干点什么引起她的注意,不知听了哪个狗奴才的歪理邪说以为同她亲近些有了肌肤之亲她便跑不了了,于是将她越推越远。
吃过苦头了,如今自然害怕得到再失去。
是以对于段音娆方才那个问题的回答,他是冥思苦想,差点没急得薅头发。
“阿娆,我不是要支使你干活,我以为你是愿意管我的,不对不对不对,是我愿意让你管。
你瞧长安城中有许多诰命夫人都为自己能当家作主而得意,我也想让你得意,往后你见人就可以说整个王府都是你说了算,你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
“你不要面子的啊?”
他摇头:“我只要媳妇。”
面子又不能亲不能抱的,屁用没有。
媳妇就不一样了,媳妇既可以亲还可以抱,有屁……有大用!
两人这一日见面说的话简直比从前加起来说的都多。
该说的说完了,该问的问完了,段二姑娘便准备赶人了。
傅明朝刚说了要听话,这会儿纵是再不愿也只能三步一回头、五步一回首的往外走。
他手里紧紧攥着段音娆之前丢给他擦汗的帕子,拼命望袖管里塞,就怕待会儿段音娆看到要回去。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
“阿娆,我瞧太子身上戴了个铃铛,听说是你那四妹妹送给他的。”
段音娆扬眉,音色泠泠:“所以呢?你也想要一个?”
“不不不不不!”他要那玩意儿干嘛,他想要的自然得是和她有关:“阿娆,你能也送个啥给我吗?”
“方才不是给了你一方帕子?”
闻言,傅小王爷两眼冒星星。
原来阿娆不是忘了要回去,而是本来就打算给他的是吗?
哎呀,开心!
人一开心就容易飘,一飘就容易异想天开。
比如此刻的傅明朝。
“阿娆,日后你得了闲,能绣个荷包给我吗?
荷包没有,抹额也行,可以吗?”
“我不擅女工刺绣。”
“我不嫌弃!”
“……”
段二姑娘心说,你凭什么嫌弃!你若是绣指不定还不如我呢!
不过她倒是真的不擅长绣活,不是自谦或是有意推辞。
她只是担心自己费了力却被他误以为是胡弄他,是以提前知会他一声。
“你想要个什么花样?”
“阿阿娆……你真的肯给我绣啊?!”
段音娆点头。
是到了这会儿,傅明朝才有了些真切的感觉,她是真的愿意试着接受他,真的将他当成了未婚夫婿看待。
他的眼眶竟莫名有点热:“什么花样都行,只要是你绣的就行。”
“嗯。”
段音娆想,那就绣只狗吧。
她发现他如今越来越像府里刘管事养的那只二黑了。